清尘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在那个不大的农村小学里，夕阳安静地伏在西墙上。学生、老师大都回家了，校园里静悄悄，愈发显得空旷。
　　我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批改作业。房门被轻轻推开，探出一个小脑袋。“老师，给你！”说着一个小女孩挤进来，摊开攥着的小手。呵，那是什么啊？一个嫩嫩的小毛桃，青涩丝毫未褪，浑身沾满雨水，还有黑黑的脏手印。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将小桃子放到桌上。
　　“哪来的？”我问。她神秘地告诉我，是从家里的桃树上偷摘下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脸的喜悦，满脸的小雀斑似乎都在跳跃。我不禁想起这个老被同学嘲笑的小家伙，那天竟然穿着一条破裤子来上学，做作业的时候又为了借一支笔而东奔西跑，被大家哈哈大笑。下课后，我赶紧找来针线，帮她把裤子缝好。
　　多少年过去了，当我坐在窗户前，总会想起那张小脸，长满雀斑的天真的笑脸，还有那枚小青桃。
　　算算，日子长长短短，离开那里似乎很久了。
　　今年春天，庙会上焚香祈愿的人来人往，袅袅的香雾，缭绕在竹林间。遇到了曾经的学生，如今工作了，有女朋友了。时隔多年未曾见面，他说，很怀念以前的日子。我也说，很怀念过去的时光。只是，他怀念的是童年，我怀念的是青春。
　　说是很久了，却又好像是昨天的事情，围在我身边喊“老师”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稀薄的山风吹过身旁的竹林，摇曳起一树的窸窸窣窣，稍稍有些冷。我似乎能够看见时间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在淙淙的水声中流过。
　　依然是很多年前，夏季里的一天。
　　在那个北方乡村的校园，靠北墙的小果园子里，氤氲着草叶的香气。一丛红红的樱桃若隐若现，通透的颜色上有极细小的绒毛，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我的手几乎够得着所有的小果子，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小杯。和同学们凑在一起，分享盛夏的果实，不想竟是又酸又涩，但还是嘻嘻哈哈将它们哄抢干净。我们的笑声穿透墙壁，携着黄昏的夕阳，飞出校园。
　　一去经年，那些阳光、月影，终究夹在一页页书中。当我翻拣这些春秋与冬夏凝成的甘草叶子时，它们在时光的沙漏里反转跳跃，变成一朵朵蝴蝶花，翩然舞动着双翅。我一遍遍追逐，将一点一滴的回忆，温暖成眼前的景象，可眼角还是潮湿了。
　　又到金秋，又到这个难忘的日子。我将过往的碎片梳理，挂在新的阳光下，看它耀眼地闪烁，散落一地光芒。
　　以后每年的今天，都是一种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