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检索:
故乡的月亮


田宏伟
当月亮爬上来的时候,我们就回到了故乡。
一路上,车灯的作用似乎不大,那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把眼前的路照得亮堂堂的。奶奶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等着我们。尽管奶奶的视线不好,但今晚的月光极好,丝毫不影响奶奶屋里院外,跑前跑后招呼我们。
今晚是满月,整个村子披上一层光亮的外衣,让人有种“伸手可探月、手可摘星辰”的感觉。
如果在夏夜,这个点人们是没有入睡的。黄昏的时候,在地里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才陆陆续续往家里走。大道小路上,阡陌纵横里,到处是乡亲们忙碌的身影,有牵着骡子的,有背着草的,有扛着锄头铁锨的,还有挑着水的。夜色更深一些的时候,栓柱才赶着羊回了村,从羊走路蹒跚的姿态和下垂的肚子,可以看出一天觅食的结果。人们陆陆续续架起锅灶,开始做饭。晚上这顿饭虽然简单,但也不能马虎。对庄稼人来说,为了第二天赶明起早,晚饭就当早饭吃,必须吃饱,吃舒服。饭饱喝足后,人们并不着急睡,而是蹲在院子里说话消磨时光。这时候,也有邻里乡亲串门的,多半是因为地里的事上门的。他们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谈庄稼的长势、地里的收成和儿女们的一些事。
月朗星稀,蝉有节奏地开始鸣叫,牛圈里偶有哞声传来,鸡也有秩序地进了窝。此刻,月光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洒下来,照在叮当流淌的喜鹊河上,反射出阵阵亮光,照在村头的丈八山上。凑近看,依稀还能看清庄稼与野草之分,照在村小学的教室里,仿佛能听到孩子们上课时的琅琅读书声;照在院子里乡亲们的脸上,那黝黑沧桑的肤色,是庄稼的颜色,也是月光的颜色。
关于月亮的记忆,最深的还是夏季看瓜的那段日子。我家在喜鹊河上游有几块上好的水地,父亲常年在那里种西瓜,主要是看重西瓜的经济效益好。照看西瓜是一门苦差事,消磨时间不说,战线拉得也长,需要全家总动员。那段时间家里人每天忙忙碌碌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每天晚上,我和父亲就睡在瓜棚里照看西瓜。除了满地沁人心脾的瓜香外,耳畔还能听到喜鹊河潺潺的流水声。有时候,我会粘着父亲给我讲一些十里八村稀奇古怪的人和事,父亲也总是乐此不疲地给我讲述。这里面,我特别喜欢听那些鬼怪传说,丝毫没有任何畏惧,反而是越听越兴奋,越听越睡不着。
看着父亲已经睡去,我就爬出瓜棚,仰坐在河边,开始数天上的星星,挑距离月亮最近最亮的那颗星星开始数起。浩瀚的星空,能激发人无穷的想象,夜空是那么的绚丽多姿,是那么的巨大无边。漆黑的空中繁星点点,那是月亮对我的窃窃私语,是人与宇宙的长距离对话,有种“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梦”的奇特感觉。数着数着就被绕糊涂了,没了耐性的我拿起石头朝河面最亮的地方砸去。这时,不知是河里还是对面的崖上传来声声怪叫,吓得我赶紧跑回瓜棚,躲进被窝里,捂住了耳朵,只求自己快点睡着。
每年的中秋节,是月亮的生日。尽管人们对月亮的今生来世以及诸多美丽的传说了解不多,但也挡不住人们对月亮的尊重与喜爱。有了月亮,就有了希望,黑夜就不可怕。
这些年,住在城市里,迎接着每个白天与夜晚,城市的霓虹灯迷惑了双眼,已经很少驻足欣赏月亮,即便到了中秋节,也是很难看到月亮的。久违的月亮永远挂在乡村寂寥的上空,那是属于我独一无二的月亮,无论走多远,走多久,它永远留在心里,埋藏在记忆最深处,就像一首歌唱的那样:“离家的日子,它总是愈来愈漫长,一杯浊酒遥向天边故乡的月亮……”
这些天,心情颇不宁静,我忽然想回到故乡,看看那一弯久违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