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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中母亲的白发
    渭南 杨跻
 
    母亲离开我们好多年了,许多往事却依然记忆犹新,尤其是18岁那年送我戎装远行时,车站分别那一刻,母亲在寒风中飘动的白发,至今在我的眼前时时闪现。
    母亲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终生土里刨食踽踽独行,将全家的希望寄托在我这个长子身上。
    那年,当我以3分之差高考落榜,心情沮丧地回到家里,母亲没有一句埋怨,她用颤抖的手替我拭掉满面愧疚的泪痕,把父亲用过的老镢头塞到我手里,心平气和地安慰:“娃,没考上就没考上,哪达黄土都养人哩。”在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干几天农活,母亲一改初衷,执意将我送进了征兵的队伍里。
    长期超负荷的劳作,母亲未老先衰,身体多处不适。我离开家乡那天,母亲的腰病又犯了,疼得佝偻着直不起来。我劝她安心养病不要出门,母亲还是执拗地坚持要去20里外的车站送我。
    我们那一拨新兵是由乡里的面包车送到火车站的,家属们各自想办法前去告别辞行。在等待发车的那段时间里,尽管我不希望母亲拖着病体来送我,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在送行的人群寻找着,直到母亲蹒跚着爬上站台,气喘吁吁地向我奔来。那一刻,我怦然心动,忍不住泪如雨下。
    仅仅几天没见,母亲苍老了许多,冬日凛冽的北风将她那未顾上梳理的白发吹得散乱无章,两只眼睛深深地埋藏在满脸的褶皱里,如填满岁月年轮的沟壑。母亲的双手微微瑟缩,枯瘦的关节处有数条蚯蚓样的青筋祼露着。
    同行的新兵中有许多城镇子弟,父母们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食品拥上车厢。母亲看到这一幕,开始环顾左右四处打探,眼里满是焦虑与不安。随即果断地转过身,匆匆奔向站外的水果摊……
    母亲快步穿过站前的小桥,爬上一块高地,挤过人群。不一会儿她好像跟那些城里的父母们较劲似的,用褂子的前襟包来一堆数量和质量毫不逊色于别人的苹果和橘子。
    母亲将水果一股脑塞给我,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默默地注视着即将起程的火车和远行的儿子。“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牵挂写满母亲饱经沧桑的脸颊。终于,发车的汽笛响了,送行的人群中,有的母亲忍不住放声哭泣。我始终忍着没有落泪,就在列车将要启动的瞬间,我把母亲用手绢包着的100元钱,又塞到了她的手中。母亲接过去看了看,似乎理解了我的心意,从中咂出了母子深情。或许她知道,那是18岁儿子独立生活的宣言和挑战!泪水慢慢地从母亲眼窝里溢出来,滑下脸颊,润湿了胸前的那朵光荣花……
    列车渐行渐远,我趴在车窗前,看见母亲那只枯瘦的手,仍在不停地挥动着。那被寒风吹起的白发,固执地在空中飘舞。这一幕情景深深地嵌入我的脑海,就像定格的电影镜头,永远存留在记忆的长河。那寒风中的白发,像一面不老的旗帜,一直激励着我,鼓舞着我在人生路上不懈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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