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叶紫雯
 
    每个人的记忆深处，都有一处秘境。那里是不容侵犯的净土，在每个人的记忆里安静呼吸，边角模糊但泛着熟悉的柔光。
    儿时的我总是不愿离开外婆的茶园。
    那时天空蓝得几乎透明，茶园里盈满了绿色的茶影。嫩绿的小芽好像婴儿细嫩的面孔，透着年轻的颜色。两指轻轻一掐，它们便轻盈地跳进背篓里，凝成一股微涩的茶香氤氲在瞳孔里。那茶香悄悄地把习惯了汽车尾气的鼻尖唤醒，舌尖上的香醇也渐渐升腾，眼前浮现出那个魂牵梦绕的故乡。这种醇厚中带着微涩的味道，叫做乡愁。
    我那时总是穿着那件碎花棉布裙在碧绿的茶树间穿梭舞蹈，目光偶尔停留在一朵温润如玉的茶花上，她好像梦境中的仙子，用绿叶掩住半张娇俏的面孔。我小心将她折下，别在耳后，任茶香浸染青丝，随风飘摇。
  外婆身着淡蓝色粗布裙在茶园劳作着。她的手像戈壁滩上风化已久的胡杨树干，有刺痛的粗糙感，指尖已被染上浅褐的茶色，轻嗅还有浓郁的茶香。她的指尖轻盈地在茶树间跳跃，犹如一只飞舞的蝴蝶。这只蝴蝶就这样上下翩飞着，目光一转就是十几年的白驹过隙。
  外婆把我领到那扇偌大的落地窗前，说要泡茶给我喝。窗外就是关不住的满园翠绿，棱角分明的窗格冷静地切割着明暗。她轻轻地端出最喜欢的茶具，光滑的蓝绿色釉面好像西方美人清澈深邃的眸子，有的年果了。把人蛊惑的魔力。只见外婆娴熟地撮起已经蜷缩成细棍状的茶叶，它们好像一位位饱经风霜的老者，骨子里凝聚着岁月的味道。外婆用布满花纹的手把还在咕嘟冒泡的水沏入瓷杯中，几片茶叶随着水波打旋，在雾气蒸腾的温度里肆意伸展着柔软曼妙的腰身，那抹深沉的茶色也如颜料般浸染水中。
    我端起瓷杯，贪婪地啜饮了一口，一股清新入骨的气味在舌尖瞬间绽放。闭上眼细细品味，任它在心口拨撩起一阵阵暖香，沁人心脾的感觉在瞳孔中点亮，口中的甘甜滋味久久不能散去。抬起头，眼前就是外婆温暖好似秋光一般的笑脸，眼角的皱纹也凝成了一双茶花的模样，和着暖阳，洒下十里悠悠芳香。
    在那阵芳香中，镜头拉远，渐渐模糊了外婆的身影，也渐渐褪去了我稚气的面容。回过神才发现，代替茶园的是窗外钢筋水泥铸成的猛兽，但唇齿间的茶香依旧温柔，一直在我心上萦绕。
    终于有一日，决定起航，再回到在碧色茶园中忙碌的外婆身旁，再回到那个清香回荡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