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检索：
那年的故事
■晏兆祥
30年前的一个深秋，20多岁的我被派往洛南县一个偏远的山乡做计划生育干部。当汽车行至一个集镇时，司机吆喝乘客下车，这时我才知道，要到达我工作的那个乡，还需要步行50里。等走到那个乡时，一抹红彤彤的晚霞已燃在了天边……
第二天傍晚，我正在收拾屋子，随着推门的吱呀声，一个四十多岁的山里女人直直地站在了我的门口。我叫她进屋她半天不动，问她有啥事也半天不开口。粗布头巾遮住了她大半个脸，但我觉得她的脸通红。好久，她往屋里垮了一步：“你得是新来的计生干部？”我点点头。“我叫王改娃，有事求你。”“啥事？”“我想取环（指节育环）”“那不成！”还未等我回头神来，她扑通一声，双膝下了地：“我已经有三个娃了，确实不想生，可身子一带环就不得干净。”我把她扶起来好话安慰一通。她抹着泪走出了屋。
次日，我去乡医院请教妇科大夫。一提王改娃，大夫非常熟悉：“那人病多不宜上环，可乡上怕她怀孕，又把环给她带上了。”“那为啥不结扎？”“结扎得往县上送，来回二百多里，谁陪？”“可以服药吗！”“如果她不好好服药，怀上了谁负责？”
我心里憋气：“取环要谁批准？”“你批就可以。”他脖子一伸直直地盯着我，“你敢写条子我就敢把环取了！”我知道他在给我下套，可我当时不知为什么就想出这一口气。到村上我马上找到改娃家：“像你这种情况村上有几个？”改娃脱口而出，“还有7个。”二话没说，我把她们8个领到医院让大夫把环都给取了。
等我回到乡上，乡政府院子已炸了锅，都说我把乱子给惹下了。乡长给县上主管部门打电话时大喊：“县上派下来个‘二俅’尻子还没坐热，就私自把8个婆娘的环给取了。”上面没追究，乡长警告我：“这些婆娘如果有一个怀孕，拿你是问！”
一年过去了，她们没有怀孕，而且常常来乡上要避孕药，改娃的病好了，乡长见我态度也好了。第二年秋天，全省开始提倡结扎手术，工作队和手术队进驻了王改娃的那个村。宣传工作做了两天，我们在大喇叭里唾沫四溅，苦口婆心，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往手术室里走。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几个干部圪蹴在村广播站门口正一筹莫展，村会计突然风风火火地跑来对我们喊：“快广播，快广播，有个婆娘自己进手术室了。”我赶快跑到手术室门口，四十分钟后，王改娃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夫上前扶她，她说：“结扎不痛，没啥！”脸色蜡黄的她躺上小姑拉来的板车上。我万万没有想到王改娃第一个报名做了绝育手术，因为她已超龄，可以不做手术了。王改娃手术顺利消除了群众的害怕心理，这个村的绝育任务很快完成。
次年秋天，我的试用期到了，我要调走的消息很快在村中传开。一日，改娃的男人把我拽到他家，进了门我见改娃在灶房拉风箱。不一会儿，她端着一只盛满荷包蛋的粗瓷大碗放在我眼前，两口子逼着我吃。改娃男人是个蔫性子不爱说话，看着我吃得狼吞虎咽，光呵呵地笑，倒是改娃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唉，听说你要走了，我两口子早就想帮你一下，可不知咋帮，去年看你们动员结扎求爷爷告奶奶那么惜惶，我想不就是挨一刀子嘛，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想回报你这个小兄弟……”听到这，一口鸡蛋堵在了喉头，咋咽都咽不下去。出了门，眼窝一股热乎乎东西溢了出来，两行泪，一把抹去，秋风一吹皴凉皴凉的……
30年前的一个深秋，20多岁的我被派往洛南县一个偏远的山乡做计划生育干部。当汽车行至一个集镇时，司机吆喝乘客下车，这时我才知道，要到达我工作的那个乡，还需要步行50里。等走到那个乡时，一抹红彤彤的晚霞已燃在了天边……
第二天傍晚，我正在收拾屋子，随着推门的吱呀声，一个四十多岁的山里女人直直地站在了我的门口。我叫她进屋她半天不动，问她有啥事也半天不开口。粗布头巾遮住了她大半个脸，但我觉得她的脸通红。好久，她往屋里垮了一步：“你得是新来的计生干部？”我点点头。“我叫王改娃，有事求你。”“啥事？”“我想取环（指节育环）”“那不成！”还未等我回头神来，她扑通一声，双膝下了地：“我已经有三个娃了，确实不想生，可身子一带环就不得干净。”我把她扶起来好话安慰一通。她抹着泪走出了屋。
次日，我去乡医院请教妇科大夫。一提王改娃，大夫非常熟悉：“那人病多不宜上环，可乡上怕她怀孕，又把环给她带上了。”“那为啥不结扎？”“结扎得往县上送，来回二百多里，谁陪？”“可以服药吗！”“如果她不好好服药，怀上了谁负责？”
我心里憋气：“取环要谁批准？”“你批就可以。”他脖子一伸直直地盯着我，“你敢写条子我就敢把环取了！”我知道他在给我下套，可我当时不知为什么就想出这一口气。到村上我马上找到改娃家：“像你这种情况村上有几个？”改娃脱口而出，“还有7个。”二话没说，我把她们8个领到医院让大夫把环都给取了。
等我回到乡上，乡政府院子已炸了锅，都说我把乱子给惹下了。乡长给县上主管部门打电话时大喊：“县上派下来个‘二俅’尻子还没坐热，就私自把8个婆娘的环给取了。”上面没追究，乡长警告我：“这些婆娘如果有一个怀孕，拿你是问！”
一年过去了，她们没有怀孕，而且常常来乡上要避孕药，改娃的病好了，乡长见我态度也好了。第二年秋天，全省开始提倡结扎手术，工作队和手术队进驻了王改娃的那个村。宣传工作做了两天，我们在大喇叭里唾沫四溅，苦口婆心，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往手术室里走。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几个干部圪蹴在村广播站门口正一筹莫展，村会计突然风风火火地跑来对我们喊：“快广播，快广播，有个婆娘自己进手术室了。”我赶快跑到手术室门口，四十分钟后，王改娃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夫上前扶她，她说：“结扎不痛，没啥！”脸色蜡黄的她躺上小姑拉来的板车上。我万万没有想到王改娃第一个报名做了绝育手术，因为她已超龄，可以不做手术了。王改娃手术顺利消除了群众的害怕心理，这个村的绝育任务很快完成。
次年秋天，我的试用期到了，我要调走的消息很快在村中传开。一日，改娃的男人把我拽到他家，进了门我见改娃在灶房拉风箱。不一会儿，她端着一只盛满荷包蛋的粗瓷大碗放在我眼前，两口子逼着我吃。改娃男人是个蔫性子不爱说话，看着我吃得狼吞虎咽，光呵呵地笑，倒是改娃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唉，听说你要走了，我两口子早就想帮你一下，可不知咋帮，去年看你们动员结扎求爷爷告奶奶那么惜惶，我想不就是挨一刀子嘛，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想回报你这个小兄弟……”听到这，一口鸡蛋堵在了喉头，咋咽都咽不下去。出了门，眼窝一股热乎乎东西溢了出来，两行泪，一把抹去，秋风一吹皴凉皴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