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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浓腊八节


宝鸡 王英辉
每年腊八节,外婆都会打来电话,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话要说,无非就是问候几声,寒暄两句,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天,是母亲的生日。
对外婆而言,腊八节,是她初为人母的幸福记忆,是她一生牵挂的日子!儿时一直生活在舅家,我早已习惯了外婆对腊八节的那一份不同寻常的重视。
腊八的前两天,外婆就开始翻箱倒柜张罗起挂在嘴边的豆啊米啊的,红豆、黑豆、白豆、“鸽子蛋”花豆,应有尽有;黄澄澄的小米,白生生的大米,金灿灿的玉米,圆溜溜的麦仁,各式各样,几乎平日里不常见的豆子,不常吃的稻米,在这一天全都汇聚到了外婆的小簸箕里,端个小马扎,坐在太阳下,眯着眼睛的外婆,一粒粒,一颗颗的精挑细选着,一年年,一岁岁,时光在她双鬓悄然涂抹上层层风霜,而她,每一年的腊八节都会把一腔深深的母爱全都熬在那一锅香喷喷、热腾腾的腊八粥里……
腊八节是决不允许睡懒觉的,外婆早早就起身去给各处神龛前上香了,乞求神灵保佑的话语絮叨一遍又一遍之后,接着便开始高声喊我跟表弟们起床。我清楚这一日是断然赖不了床的,于是自觉得很,一骨碌爬起,悄悄溜进厨房里,顺便也能靠在灶膛口取会暖。外婆一边慢悠悠地拉着风箱,一边轻轻哼着“腊八腊八,赶明熬下”的老话。我则遵照她的叮嘱,不时举着大铁勺,使劲地搅动着黑老锅里稠嘟嘟、黏糊糊的腊八粥。红彤彤的火光,映照着外婆浅浅的笑靥,那一道道蕴藏着无尽沧桑的皱纹早已堆成了一朵盛开在灶台旁的菊花……
几个表弟不堪外婆的吆喝声,陆陆续续来到灶房间,揉着惺忪的睡眼,咧着嘴打着哈欠,目光却死死盯着锅台上袅袅升起的一团团蒸腾而起的白雾,那一股股让人垂涎欲滴的豆香味、米香味、腊八粥的甜香味混合在一起,穿过木格窗棂,一缕缕飘向院子……外婆依旧不紧不慢,“呱嗒呱嗒”地拉着风箱,侧脸问起了大表弟:“今天是啥日子?”“腊八节。”外婆又问:“腊八节都做啥呀?”老实的大表弟呆头呆脑地说:“吃腊八粥呀!”外婆脸上明显地浮现出一丝不满意,扭脸又问小表弟。那家伙人小鬼大,伶牙俐齿,背书一样地朗声答道:“今儿过腊八,也是我姑过岁哩,不能睡懒觉,早早起来吃碗腊八粥,给我姑添福增寿么!”几句客套的言辞,却满含深切的亲情,全都说到了外婆的心坎上,她“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尽管那一段语言是她无数次讲给表弟们的心里话,但从隔代人嘴里说出来,外婆还是最高兴,最喜悦听到的,她撩起遮腰擦拭着溢出眼眶的开心泪水,却不失时机地连连夸赞:“还是我力力娃懂事,知道疼惜他姑,一会给我娃舀第一碗!”
也是缘于此,我们这些晚辈很容易地记住了母亲的生日,每逢腊八节,即便是少了白发苍苍的外婆那不厌其烦的提醒,没有了兄弟姐妹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吃顿腊八粥的机会,但大家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在过腊八节的日子里,给母亲一个问候祝福的电话或短信。腊八节,既是辛苦了大半世的母亲一年一度的生日,更是操劳了一辈子的外婆最为甜蜜的情思所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