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山 冯光雄
 
    无定河镇的人常说：养儿防老。可阳山村的马继善眼看年过半百了，膝下仍然还是一个女儿，他心里不免喟叹，看来此生没有儿子的命已注定了。他觉得自己上了年纪，又是庄户人家，地里的庄稼活没个帮手，以后的光景怕难维持。马继善神色抑郁，一明一灭的旱烟锅头闪着他的失神与落寞。
    大女儿马兰花聪明伶俐，她看出了她大的心思，便把自己的男朋友许亮介绍给他：“大，您看怎响？要是您看对了，今格起他就是您的儿子了。”马继善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后生，心里早就同意了，但他还是故意捋一捋胡须说：“兰，你看准的，大还会说甚。”
    很快，马兰花和许亮办好了结婚手续，亲朋好友为两口子热热闹闹地庆贺了一番，许亮就算入赘马家，成为马家的正式一员了。许亮的勤劳能干简直让马继善目瞪口呆，一切庄户人的活路不用他言喘，到该种的时候就种了，该除草的时候就除了，把马继善乐得逢人就夸……一晃两年过去，马兰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马继善的笑声便一日多似一日，他暗自庆幸祖宗有灵……
    后来，村里土地重新确权时，村民们百分之百的不同意给许亮调整分地，理由是村里的土地人均一年比一年少，人口却一年比一年多，连马家后人都快养不活，哪能再养活外姓人？马继善则至死也不相让，政府宣传生男生女都一样，男到女家落户政策清清楚楚……
    再后来，官司打到镇政府，马继善自然而然赢了，但自此和村里人相处极为不易，整天挂在马继善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兰花大哭了一场，她心里晓得这是村里太贫穷了。她和马继善商量了一天，一家人决定离开阳山村另谋生路……那时，夕阳正像一颗硕大的胭脂球溶进远方的无定河，大半个天都染得血红血红……
    几年后，许亮一人回到了村子，他先找到村主任：“大叔，咱村祖祖辈辈穷就穷在与外面没有公路相通，这5万块钱是我们全家在无定河镇起早贪黑卖小吃挣下的血汗钱。若要富，先修路，你就拿去组织村民把咱村到无定河镇的那段路修通，再借着政府的扶贫好政策，一定能早日改变村上的穷苦日子，早日过上好光景。”
    村主任哆嗦着双手接过许亮递来的五万块钱，讷讷地想说甚又没说出来……
    没过几天，村里开始修路，村里人的干劲空前高涨，不分男女老幼自己带着干粮，全都在修路现场干活，村主任心里明白这是全村人对马继善一家的不言忏悔和无声感激……
    没多久，村主任开着崭新的三轮车沿着新修开的公路，来到无定河镇请马继善一家回村里住，还答应给许亮调整出他的那一份土地，但马兰花却说：“不了，在无定河镇过日子也一样。”许亮也肯定地说：“是的，一样！”
    “是啊，谁说不一样呢？”马继善笑得咧开了嘴，引着小孙子站在洒满阳光的大柳树下，指着远处的无定河说：“宝贝，快看，那条河叫无定河，是咱庄户人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