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版:08版
村庄的黄昏
府谷 白耀文

   当晚霞以奇异的光彩罩住低矮的西山头,黄土闪着金色的光芒时,村庄就变得那么矮、那么小。暮色四合,蛋黄般的斜阳压迫着远山,继而掠过山头,最后迅疾坠进山头的树林,昏暗便淹没了村庄。盛夏蒸腾的溽热这才慢慢散去,有丝丝清凉的风吹过耳畔。
    那些夏日,我曾无数次和这样的黄昏相遇。当意识到村庄黄昏之静美时,距我离开的时间已经过去了20多年。
    倦鸟归巢,飞过村庄的上空。一群羊推推搡搡进了村口,打着响鼻,此起彼伏。百十只羊占满了村道,空气中立时弥漫着青草的味道,还有羊群散发出腥臊的味道。牧羊人挥动着手中的羊铲,吆喝声似乎要划破村庄的黄昏,羊群就行云流水一般进了圈。《诗经》云: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黄昏的村庄,就这么日复一日演绎着重复的画面和镜头。
    不远处的小河边,蛙声渐渐聒噪起来,先是一只两只,接着是三五只,继而是大合唱。场院的上空,随之有蝙蝠在上下翻飞,三只或者五只,它们在借着黄昏的掩护觅食。大人们说,扔了鞋子上去就会有蝙蝠钻进去,没有试过,因为蝙蝠怪模怪样的长相实在吓人。
    农人三三两两走在路上,或背或扛,或挑或担,多是新割的青草和夏收的作物。打招呼往往是围绕着农事和家长里短展开,譬如“王家沟的玉米长得真是喜人”、“榆家梁的黄豆被野兔食了一块”、“赶明儿你来我家串来”,如此等等。说着说着,疲惫的说话声随即消失在昏黑的夜里。
    随后,各家院落里亮起了灯,一盏盏,泛着暗黄的光线。邻家婶呼唤着枣树下贪玩未归的孩子,那拖长的声调,焦急而杳远。
    黄昏后,黑暗像一面巨大的黑锅,不偏不倚倒扣在村庄之上。深邃的天空,怀抱着满天的星光和一枚孤悬的月亮。这属于村庄神秘的夜晚,终于不可避免地降临。
    村庄有个怪到无法解释的名字:小神堂。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我的村庄是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是我失散的亲人,隐没在时间的深处已很久很久。只是,那西山头的晚霞里,隐藏着我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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