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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吴哥之美》

    渭南 景军荣
    冬日清晨,薄雾茫茫。读罢蒋勋先生的《吴哥之美》,斜歪床上,眼睛紧紧盯着阇耶跋摩七世的微笑。
    双眉低垂,似笑非笑,安靜,从容,高贵,慈悲。这是洞徹人世的释然,还是看透繁华幻灭的永恒……因为微笑,文明不会消失。
    吴哥位于柬埔寨。曾经几百年繁华后,突然消失,沉寂在如海的热带丛林。因了元代周达观的《真腊风土记》,因了法国的殖民,得以重见天日。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吴哥昔日的辉煌戛然而止,今日的废墟焉得永存?
    美,总是走向废墟。
    曾经,用三年时间,我和朋友把足跡踏向了故乡的尧头窑遗址。繁华时人们不会注视,而废墟却吸引了一双又一双眼睛。那些日子里,我掀开了尧头老村每一座院子的大门,穿过所有的院落,走进每一孔窑洞,徘徊在一座又一座的馒头空窑间,用相机记录废墟的荒凉。一段破墙,一片瓦当,一件粗瓷,甚或一頂破帽,无不让人感慨万千。
    拍摄中,常常发呆。我静坐在一块旧瓷片上,想象尧头昔日的景象。这里曾经窑火冲天,车水马龙;这里曾经锣鼓喧天,祭祀天地;这里曾经欢声笑语,烟火不息……
    如今,窑火将熄,只有一对残疾夫妇艰难守望。一切的背后均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左右。生或者死,爱或者恨,成功或者失败,繁花或者毁灭,都在无常中轮回。我们渴望爱,幻想永恒,最终却走向荒凉。面对荒凉,我们又感叹曾经的辉煌,倍感废墟的美丽。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一千年,冲天的窑火曾经烧了一千年。千年又如何?依然走向废墟。后人的决绝使人落泪,我的足跡踩到了他们先祖的牌位。
    渴望永恒,是因为我们笃信时间,笃信眼耳鼻舌身意,笃信自己的欲望。如果把一切爱恨放在太初以来的时间长河,一夕和一万年又有多大区别?如果时间消失,繁华和废墟差别何在?
    吴哥王朝宫殿和尧头窑遗址,一个是帝王的骄傲,一个是生民的必需。王者,百姓。自负,卑贱。名利,谋生。不一样的前世,一样的今生。还有,化而为一的未来……
    蒋先生说,“美无法掠夺,美无法霸占,美只是愈来愈淡的夕阳余光里一片历史的废墟。帝国和我们自己,有一天一样要成为废墟;吴哥使每一个人走到废墟的现场,看到了存在的荒谬,或许惨然一笑。”读到此处,心惊肉跳。我无法“无所住”,也难以体悟“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的非空非有妙境。
    站在废墟上,在阇耶跋摩七世的微笑里,人类或许会低下狂妄自负的脑袋,感觉某些方面和先祖的巨大差距。时代固然进步,进步的其实只是物质文明。如果,有一天,今日如山的水泥丛林成为废墟,后人会以我们为荣吗?因为我们终将消失。文明是脆弱的,文明的延续有时也是偶然而不经意的。有了《红楼梦》,我们看到了昔日的贵族生活,有了《金瓶梅》,我们看到了昔日的市侩阶层,也因了周达观的《真腊风土记》,我们看到了昔日的吴哥。那么,明日,今天的世界经历成、住、坏、空后,我们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微笑?
    数页经?
    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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