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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
棒槌声声
  李永明

  在我的记忆里,家乡的每一个日子,都是由月河边那些远远近近的棒槌声唤醒的。沿着曲折蜿蜒的月河,妇女们坐成一排,将衣物丢进流淌的河水中,河畔便传来清脆的捣衣声。她们洗涤衣服,在细腻厚重的石头上轻轻揉搓着,揉搓着水里波动的蓝天和白云,揉搓着南山和北山的景色,揉搓着她们心中期盼的生活。
  那时候,母亲借助一柄带齿的掌形棒槌,用力地捶拍,汗渍污垢方能从缜密纤维的缝隙里一点一点挤压出来。我发现每次捣洗,衣服总是要褪去一些颜色。丝丝缕缕的色痕洇在涟漪里,像宣纸走笔的晕染。长时间的河边深蹲浣洗,是十分辛苦而枯燥的劳作。时间长了,母亲除了偶尔缓缓起身,伸伸腰,捶捶腿,更多的是借助边捣洗边聊天舒缓疲惫。
  妇女们的话题都是家长里短,听上去一团乱麻,但每个人都能随便抽一个头绪,引出蚕儿吐丝般的绵长。起起落落的棒槌,为她们的唠叨絮语敲打着伴奏的节拍。河边聊天让单调的劳作一下子生出民谣的调味,变得灵动、丰富、有趣。棒槌敲打的声音,抖衣撩起水波的声音,妇女们互相打趣的欢笑语……形成了我童年记忆中最美的交响乐。
  每次洗好被单,母亲都会找邻居花婶帮忙拧干。她们俩面对面站着,分别捏紧被单相邻的两只角,对折,再对折,折成窄窄的长条形,再用双手攥住两边,一下一下地拧,直到把被单拧得像一根长麻花。拧干水的被单晾晒在院子里,暖暖的阳光穿透布的经纬,在空气里荡漾着沁人的草木清香。被单晒干后,母亲就忙着缝被子了,被单包裹着软软的棉花,像是包裹着母亲的爱,温暖了我整个冬天。
  如今,人们所穿衣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种强力去污洗涤剂琳琅满目,洗衣机功能应有尽有,捣衣声已经渐行渐远。然而,在记忆深处,那“嘭嘭嘭”的槌衣声永不会消失,它仍然那么清晰,那么亲切,那么令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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