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智

　　小时候家里穷，一到冬天粮食紧缺，蔬菜产量也少，吃的自然就寡淡。这个时候最犯愁的是婆，一大家子人要吃喝，她心里自然着急。晚上，我们围着婆睡，总能听到她的叹息声。可到了白天，婆的脸上展露着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当时我就觉得只要有婆在，所有困难都能解决。
　　初冬的菜园，青萝卜顶着宽大的叶子从泥土里拱了出来。大人去地里收萝卜，我们也跟着进萝卜地，拽住萝卜叶子拔萝卜，看谁拔的萝卜大，谁拔的萝卜形状好看。嬉笑打闹中，大人就让我们将萝卜的绿叶摘下来，清理干净。萝卜叶子可以炒着吃，也能凉拌，是冬月里我们饭碗里的美味佳肴。然后，我们背上小背篓一趟趟将萝卜送回家，堆放在窑洞最里边。
　　吃完晚饭，婆领着三个儿媳妇切掉萝卜缨子，洗去萝卜上的泥土，围坐在席子四周开始干活。一晚上，她们就能切出两大盆萝卜条和萝卜丝。第二天一早，她们分成两拨人，一拨焯萝卜丝，一拨继续擦萝卜丝。不大功夫，满院子飘荡着萝卜丝的香味。
　　太阳出来了，阳光金灿灿地照着，正是晾晒萝卜丝的好时候。婆指挥我们将席子从家里转移到麦田里，摊开在麦苗上面。婆端着焯好的萝卜丝来到麦地里，把一盆盆萝卜丝晾在席子上。放眼望去，家家户户的麦地里都铺着晾晒萝卜丝的席片，像是绿色的背景里镶嵌着一块块黄色的方格布。
　　我们像出笼的小鸟，不愿跟着大人回去，而是找借口：“我们要看护晒在地里的萝卜丝，防止鸟儿来啄食。”等大人都回家了，我们迅速聚集在一起，开始玩斗鸡、摔跤、骑木马。麦田成了我们的欢乐场。热了，把棉袄一脱，甩在麦地里；饿了，从席子上抓一把还温热的萝卜丝塞进嘴里。等到中午大人喊吃饭了，我们才赶紧把棉袄穿上，一路跑回家。
　　后来，我到镇上的中学念书。每到冬天，家里依旧晾晒萝卜丝。婆帮着儿媳妇把萝卜丝切好，晾晒到地里。看护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婆的肩上。婆手持一根长竹竿，在几块麦田间来回奔波，驱赶啄食萝卜丝的鸟儿。经常是鸟儿还没落到席子上，婆手里的竹竿伴着吆喝声就出现在席子上方。没有鸟儿干扰的时候，婆坐在麦田边，给孙子们纳鞋垫。
　　萝卜丝的香味飘散在山村的麦田里，也氤氲在我童年的心田里，温暖着我的童年生活，成为那段岁月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