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崎筠

　　人过五十，还从没有打过点滴。之前身体稍有不适，也只是让医生看着开点药而已。可是这回，无意中发现腮部有个大疙瘩，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匆匆忙忙地住进了医院。
　　我不知道这个大疙瘩是什么时候“光临”的，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任何症状。5月18日早上，我准备出门上班，被爱人叫住，让我赶快去医院做彩超。检查结果让人害怕：这个“疙瘩”有红枣那么大了，医生确定不了这个“疙瘩”是良性还是恶性的。眼前的一切让我乱了方寸，好在爱人镇定，帮我联系好西安的医院，替我做出果断决策。
　　西安是个大都市，人多车多看病的人也多。住院次日，我做了一天的检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落下一处。第三天下午，就安排了手术。
　　我是从住院部二楼坐电梯进入五楼手术室的。长长的走廊，空旷的手术室，高高的手术台，明亮的无影灯，手术盘里摆着各种钳子、剪子，穿着深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穿梭忙碌着。我从没见过这场景，霎时吓得两腿发软，心跳加快。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手术台的，只记得医生不停地宽慰我，让我放轻松。过了一会儿，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手术结束医生叫醒我时，已经回到了病房。看着眼前的爱人，感觉自己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又回来了，这是我生平从没有过的感觉。躺在病床上，不知为什么，老想着平时调皮可爱的宝贝女儿，想着想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住院的那段时光，贤惠的爱人待我如孩子一样陪在身边，一天几顿变样的流食，想方设法让它流进我的胃里，保证术后营养不缺。特别是术后头三天，我右边吊着引流管，左边挂着大大小小的吊瓶，两只胳膊好像被捆起来似的。长时间不能活动，头部和腰部僵直，浑身肌肉酸痛，不由得产生不安的愤怒。此时，总能得到爱人柔声细语的安慰。
　　术后第四天，医生不让我说话，怕说话产生的唾液对伤口不好。我是爱说话的人，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几天不说话倒也悟出了“沉默是金”的真正内涵和精髓。原以为住院期间能看上两部小说，住院前就让女儿给我下载了电子书，那时还憧憬着阳光洒在病床上，我一边治疗一边看书，享受一下没有工作压力奢侈读书的时光。可实际上，电子书没法操作阅读，让爱人给我念几段，不知是麻药的作用还是医院的氛围，或是爱人进不了小说情节，读出来枯燥无味，我的大脑很快就迷迷糊糊了，说睡不睡说醒不醒。看来书是读不成了，也听不成了，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流逝着既不能读书又不能说话的时光。感觉有点浪费，点滴打完的空隙，我便让爱人扶着我去阳台上透透气。
　　从阳台上往下看，芸芸众生，花花绿绿，看着看着便想到人生不易。腮部被取走的这个“疙瘩”让我无能为力，不能说话，不能读书。还好慢下来的日子，可以让我静下心来，回味和思考这段经历。这次住院终生难忘，让我懂得要珍惜自己的身体，珍惜拥有的一切。生命是那么美丽，又是那么脆弱，更重要的是它赋予我的许多责任和义务还等着去完成，我没有理由不珍爱。我深深地爱着家人、亲人、友人。家人和朋友一直也关爱着我，无论身处何种境况，即使在病中，电话里轻轻地传来一声问候，一条短信，都让我感到痛苦减半，温暖倍增。特别是病友之间，认识的不认识的，见了面都投以善意的目光和温和的微笑。对于帮助我摆脱困境让我心存感激的电话、短信、美食，乃至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它们都以一种积极的方式深深地影响着我。似乎人生才开始成熟，在知命中褪尽铅华，呈现本真。
　　术后第八天，医生帮我拆了线。爱人怕我看到术后留下的疤痕难受，安慰说，等伤口完全恢复后涂上去痕药就会好的。我说不需要，这个疤痕是我人生第一次住院留下的礼物，虽然有些丑陋，但是它作为警示和印记要留下来，提醒我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