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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货郎

  李永明

  “叮叮咚,叮叮咚……”回头看,两个小朋友在摇拨浪鼓,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唤起了我的乡愁。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物资相对匮乏,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的小商品,只有逢固定日子,才能到集市上去购买。为了方便群众购买,于是就产生了货郎。精明的货郎到供销社采购一批日用小商品,挑着担子,摇着拨浪鼓,走村串巷推销东西,既方便群众,又赚来了钱。
  贷郎下乡卖货,一般都选在村部大院坝处,可以容纳很多人。我们村部院边有棵老柳树,树冠硕大,浓荫蔽日。来村里卖货的是一个白胡子老汉,搁下货担子,抽出含在嘴角的烟袋,擦一把汗,朝老柳树上一靠,举起拨浪鼓就摇起来。拨浪鼓声响彻村部,吆喝声也传开了:“赤橙黄绿七色线,绣出鸳鸯和牡丹,毛线棉线麻绳线,缝衣纳鞋线不断,棒棒糖二颗真甜,牙膏牙刷任你选。”
  这时候,不管买不买东西,乡亲们潮水般涌来:炒菜的大娘顾不得放下铲子,迈着尖尖脚往村部赶;切菜的嫂子忘记了正在切菜,提着明晃晃的菜刀径直跑来;姑娘们手挽手涌来,拿着绣花线,对着太阳看;老汉们掂量着水烟袋左看右看,噙着弯曲的烟袋嘴干吸几口;小孩子左手拿着棒棒糖,右手拽着妈妈的衣襟,吵着闹着要买。等盐巴下锅的大嫂风风火火抓一包盐巴,丢下一角钱,又如风一般走了。那些没钱买东西的,捏捏这个,摸摸那个,过一把眼福,再恋恋不舍地把东西放进货篮里。
  我的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可是有一布袋的旧胶鞋底板、废铜烂铁、鸡鸭鹅毛,还有母亲剪下的长头发,这些都可以换商品。我拿着棒棒糖,凑近鼻子嗅了嗅,甜甜的香味让人直咽口水。白胡子老汉拍怕我的头说:“想吃棒棒糖?把你家的破铜烂铁拿来换嘛!”我打开口袋,把一大堆破铜烂铁还有长长的头发拿了出来。白胡子老汉眼睛一亮,笑盈盈地说:“你选商品,我挑你杂物。”我挑选了三只棒棒糖,把它们藏在内衣的口袋里,又选了橡皮擦、铅笔、铅笔刀和小作业本。母亲的秀发兑换了一条花围巾。本来母亲说要换盐巴、香皂和牙膏的。为此,我挨了母亲几柳树条子打。
  白胡子老汉常来卖货,一来二去,与村里人混熟了。乡亲们喜欢这个货郎,炎热的夏天里,给他端一缸凉茶,或者塞给他一个梨,解渴解馋;寒冷的冬天里,给他递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或者提半罐子玉米粥,暖身暖心。白胡子老汉也放心佘货给乡亲们,有的实在没钱就给免了。
  改革开放后,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商店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城市乡村,赶场日也由过去的星期天变成了“百日场”。如今,平坦的水泥路进村入户、四通八达。为了方便留守老人购物,有经济头脑的商贩开着小汽车,满载着各种各样的货品下乡,车头上安装的喇叭不间断地响起《好日子》,沿着乡村公路叫卖。
  曾经风靡一时,给人们日常生活带来方便的乡村货郎们,退出了历史舞台,换来的是上门服务的汽车喇叭声、歌声和笑声,成为如今乡村振兴美好和谐的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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