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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花味儿

  杨蓓蓓

  连日春燥不适,失了胃口,饮食犯难,心头惦念起姥姥那一碗葱花鸡蛋面:擀得细长的面条,宽汤浇上去,上面漂着焦香的葱花沫儿,面头上卧一个荷包蛋。热气腾腾,连汤带面滋溜下肚,暖心暖胃,碰上头疼脑热的时候,吃完蒙上被子睡一觉,发汗后醒来,浑身舒坦。记忆中的那一碗面,能消百病,可解千馋。
  姥姥做饭喜欢用葱花炝锅,不论是炒菜还是煮面,都少不了葱花,且四季不断。门前的菜地总是种着一畦葱,临冬之际露天地里留几株,其余的壅进土里,隔年的葱白能窜长至半臂长短,留的几株来年春上开花敛籽,收集起来当种子。
  炒菜时,把油烧热,葱花下锅,滋啦一声,翻炒间葱花香比菜香率先溢满厨房,一同袭染在姥姥的周身和那棉线织就的土布围裙上。炒葱花的时候,姥姥多用一只带木柄的长把铁勺,勺口半个巴掌大小,置于通红的灶膛间,脆生生的葱花在明火缭绕中渐渐绵软。用筷子翻搅几次,加入盐和调料,待焦香变色出味时就可以出锅了。
  盛放葱花的是一个白底蓝花的耀瓷小碟,用了好多年。没吃完的葱花,姥姥会盖上纸板放进橱柜。到了饭点,玩疯了的我们一个个蹦入厨房。尽管大宅早已分家,姥姥每顿做的饭菜却从来只多不少,喂养闻着味儿来的孙儿孙女们。有时饭还未熟,锅台边的我们就开始叫嚷,姥姥便在边锅里热两个馒头,夹上两勺葱花塞到我们手里。
  中医讲,葱白味辛性平,有解表通阳解毒的功效,可谓佳蔬良药。姥姥将葱药食两用这一功效发挥得淋漓尽致。除了作为饭菜的调味品外,冬日里,用葱须、葱白,配上当年的花椒、晒干的橘皮,再加入生姜和红糖,煮水给儿孙喝,这一偏方对于止咳预防感冒颇为有效。母亲沿袭此法,隆冬时节家中的炉火上总是滚水翻腾熬煮着,那微甜略辛的醇冽味儿,是我们姐弟三人少时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葱花虽说是食蔬的配料,但有时却能起到唤醒食物精髓之效。儿时印象中,每逢阴雨天或者秋冬时节,姥姥午饭时常做扁豆面,用扁豆煮成酡红的汤底,控制好量,下入韭叶宽的面条,待面熟之际加入盐和调料,焖煮片刻,就成了一锅口感绵密、豆香馥郁的汤面。出锅后再添上一勺油汪汪的葱花,醒发出豆与面交融的极致香味。一碗下肚,湿冷寒凉感顷刻烟消云散,舒坦至极!
  有一年,我们去袁家村游玩,先生极力推荐美食街上的扁豆面,言及上次一众每人连吃两三碗。同样的柴灶大锅,面一锅一锅地出,盛出来才发现黏稠一碗,火候过了,汤也窄了。盐、醋、辣子等佐料每桌齐备,却独不见那熟悉的葱花浇头,怎么也吃不出儿时的味道。
  现如今,姥姥已故去多年,儿时记忆中的那些味道,却总时不时地溢满心头,馋动唇舌。越是简单越是难以得到,越是家常越是难以寻觅。感情愈深,思念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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