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红

　　朋友送来一盆花，起初花盆的雅气吸引了我。碗口大小的白瓷盆面，竟然是一幅齐白石的《万竹山居》图，苍峰兀立，层岚叠嶂，两栋屋舍，白墙黛瓦，掩映竹林，古朴淡雅。
　　其实更博人眼球的是盆栽的别致。两根粗短的主茎从土中伸出一指长短，分成数枝，分茎扁平鲜绿，两侧对称排列三个大锯齿，茎片中肋清晰肥厚，顶端截形，像被咬了一口的青苹果，那扁平的分茎又像串在一起的鳞甲。我头次见这种花，心生欢喜。朋友说，这叫蟹爪兰。
　　这盆蟹爪兰起初放在客厅。由于客厅光照不足，有一年冬天，妻子把花盆搬到三楼露台晒太阳，晚上忘了搬回，第二天发现时，它的茎节像霜打茄子般低头缩脑，气若游丝，一个多月后才缓过来。在客厅里，虽然光照有限，但蟹爪兰一如既往地绿，只是茎节上落上浅浅的蒙尘，有点灰头土脸的样子。它曾几度新绿，甚至有一年茎节顶端吐出点点嫩黄，稀稀疏疏点缀着。几天后，粉红的花蕾从花萼的嫩黄中轻轻探出头，羞涩在冬日的暖阳里。妻子兴奋道：“看，要开花了！”
　　但这盆蟹爪兰最终没开花。我家房屋东西朝向，前后通风尚可，但采光条件不算好。那时家里冬季空调采暖，空气干燥，冷热不均。蟹爪兰对温度的要求挑剔，适宜温度在20~25摄氏度，即便寒冷的冬季最低也得10摄氏度以上。室内光照时间短，温度又不稳定，蟹爪兰的命运可想而知。
　　几年后，家里装修，我把那盆蟹爪兰带到了单位，放在办公桌紧邻的窗台上。窗户朝南，阳光满满，暖气充足，在优渥的环境里，蟹爪兰像被宠的孩子，沐浴在暖阳中，它的个性得以舒展。恣意地拔节，任性地绽放，不到一年工夫，蟹爪兰竟然开了三次花。第一次花开在隆冬，外边天寒地冻，室内温暖如春。同事一进办公室就惊呼：“哎呀，这啥花呀，冬天还开，美得很！”
　　可不是，我一侧身，眼前的蟹爪兰叶子片片新绿，花朵点点斑斓。看那盆蟹爪兰茎节纷纷低垂，上端茎节嫩嫩的、油油的，光亮如表面打了一层蜡。它的顶部吐出粉红的花蕾，花蒂淡黄，上边镶毛笔头一样的花萼。那绽开的花朵仰着笑脸，伸着软腰；窈窕的花瓣红里洇淡淡的黄，娇妍欲滴、任性傲娇。最让人惊叹的是，你还在醉心于它的美轮美奂时，它又吐出新一轮更加娇嫩的花瓣，簇拥着高傲的花蕊，美不胜收，让人大饱眼福。花丝那顶帽子——花药也是嫩白，和花丝浑然一体，情侣一样心有灵犀。花柱柱头一身褐红，在乳白的花蕊中惊鸿一瞥，如《诗经》中的窈窕淑女。
　　同事说：“你不光有花看，还有花香闻，好幸福！”我嗅觉麻木，在妻子眼里是没鼻子的人，同事这么一提醒，我也嗅到了淡淡清香。不过，我开玩笑说：“怎么闻不到啊？”同事哈哈笑：“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呀！”
　　后来，蟹爪兰两次开花，一次在第二年春，最后一次在那年初夏。
　　绿色相伴，花香沁脾，好心情带来工作的得心应手。那一段时光，繁杂的忙碌竟成了生命中美好而温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