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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味道

  邹坤

  时光或许有味道。
  日头晒过被子,晚间即可闻阳光穿过苍穹、走过时光隧道的味道。走进几近荒芜的老村,风雨侵蚀已久曾为墙壁的土块,也沾满了酸甜苦辣咸的沧桑。时光之味仅此而已吗?
  我到“时光里”寻觅。
  出勉县县城十余里小山坳,树丛掩映着一处院落。院子不大,水泥地面已有残破裂痕。房子是砖混平房,木门木窗户。房与院模样周正,背靠山而正面敞亮,李子树、核桃树、青冈树等等,还有数不清的草啊、花啊,将房与院松散着围起来。靠近小路,几根枯枝、三五短竹扎成柴门,只缺一条狗,否则可应“柴门闻犬吠”。院子边,耸立十数丈高的小山,长满树与草,裸露的山石不甘寂寞,非要让青苔当衣裳,让繁盛的小野花为饰品,将自己打扮起来。我要向它们致歉,我的才疏学浅,完全辜负了这些花、草、树、苔——我可叫不出它们的名儿。
  两位大姐阿呆和凌子,持了弃用多年的锄与镰,除杂物、拔野草、辟小径,亦给这普通民宅赋了诗意——时光里。时值初秋,我们在时光里品茗,淡淡清香丝丝缕缕浸入我们的口鼻,使人沉醉。自在生长的花儿在微风中摇曳,把特有的清香送给我们,连飞舞的蜂儿、蝶儿都不忍落后,纷纷蘸着花蕊里的香甜,将蜜意溢满小院。
  憨实的房主大哥绝不会想到,进城后此地空余,却添了“时光里”特别的印记。其实包括我,以及同去的诸友都没想到,“时光里”一缕茗香和淡淡花香,竟历久弥新,且长久地储存在我们内心深处。
  我到大神山下寻觅。
  沿红军路南行,过牟家坝后东转,顺弯曲的乡村路深入,就到了柳沟村。新任柳沟村负责人红梅,朴素如邻家小妹,她语带自豪介绍:“那是大神山,我们小时候经常上去的。”南郑多山,汉山、龙头山、黎坪的龙山和途中的三架大山,常为人津津乐道。不曾想,亘古以来伴着柳沟村的山,不大亦无仙,竟有如此磅礴之称。
  走小路登土坡去茶园,路旁溪水淙淙,渠边有小泥洞无数。红梅说:“我们这里的水干净清澈,常能看到螃蟹,也有野生娃娃鱼呢!”我等心旷之神怡之,来自大神山的溪水,流了不知千年万年,滋润了一代又一代的柳沟人,也滋养了无数精灵。
  到达坡顶,我们精神为之一振。近看大神山,山绿山红;俯瞰柳沟村,村绿村红。眼前大片茶园梳理得错落有致,使山坡披上了轻柔且层次分明的绿衣裳。几棵树或高或矮孤零零地站立在茶园,看来柳沟人精心侍弄茶园,并不打扰树的生活,想必树也以自己的方式与茶、村、人一起古老。采茶人困了累了,就到树下歇歇,三两人说说收成啊、孩子们工作啊什么的,再邀约晚上吃几口腊肉、喝几盅自酿苞谷酒,日子真是赛神仙了。
  一位老乡拿了大把拐枣送我们,给钱时他连连摆手说:“都是自家树上长的,不值钱,刚打了几天霜,不太涩了,你们尝尝。”折一段拐枣入口,那是熟悉之至的味道:甜中含涩,涩里带甜。穿过时光迷雾,我仿佛看到亲手栽植的拐枣树在院里慢慢长大,听到母亲在我仰望拐枣时的话:别急,别急,再上几场霜,拐枣就能吃了。霜这东西带来至寒,但唯有霜,能让地里的萝卜去辛转甘,能让拐枣减涩变甜。
  我到“濂水荷畔”寻觅。
  荷河同音,“濂水荷畔”是濂水镇、濂水河畔人间烟火浓淡相宜之处。我们一行下车伊始便爱上这珍珠般美丽的地方。友人介绍,岸边种有大片荷田,夏天荷花开后十里飘香,才叫美呢!
  “荷畔”建有小木屋,其顶置玉兔圆月灯,屋侧一弯月牙儿秋千更如点睛之笔,使诸友兴致盎然。由奶奶陪伴,同路小男孩在月牙儿秋千上自得其乐。孩子大眼聪颖、笑容迷人,是人见人爱的帅“小伙”。我问他:“小伙子,你在月亮上玩儿,见到嫦娥姐姐了没有?”孩子不理我,他不过三四岁,当不知“嫦娥奔月”的故事。《淮南子》记载,嫦娥到月宫很快就后悔了,她想起后羿之好和人间温情,对比月之孤独,倍觉凄凉。
  此刻,初冬暖阳将柔软的光洒向濂水河,波光微荡,泛出万道霞光。时光之线穿过杉树黄叶,斑驳了小路,斑驳了身处其中男女的衣裳。几只鹅自不远处游来,又摇摇晃晃从我身旁走过,带来久违的农家院气息。三两女士坐石阶,任身后黄叶满地,她们看河边石,望对岸山,观夕阳红,一时若有所思。傍晚餐食皆简,以炒小银鱼最具特色。
  这山、这水、这鱼、这乐,天上是不得见的。嫦娥姐姐倘能亲眼看看这山这水,倘她的仙衣拂过暖阳与炊烟,心儿定当思念凡间呐。月宫寒,怎有人间美妙?只是嫦娥姐姐若回还,盼望捎点儿小礼物才好,窃以为“吴刚捧来桂花酒”极佳。月宫遥远非旦夕可至,于濂水河畔品一品桂花酒,那也是时光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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