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建平

　　几天前，我随艺术家采风团乘坐了一次动车。列车上，大伙对如今出行的方便快捷交口称赞，并畅谈不同时期乘坐火车的经历。我坐在车窗边，看着在蒙蒙细雨中闪过的风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火车”的经历。
　　儿时看过电影《铁道游击队》，游击队员们的英勇睿智以及他们扒火车跳火车时的潇洒，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我总盼着自己能像电影里的人物一样，成为勇敢多谋的人。
　　一天放学，看到生产队院子里放着很多辆架子车，那是社员用来运送肥料的车子。于是，我突发奇想：火车不就是一节一节连接起来的嘛！如果把这些架子车也连起来，岂不是和火车一样？有同学赞同我的想法，并参与进来。我们把两辆架子车辕首交叉相接，然后一人推动一人坐在上面开，玩得很开心。可毕竟两辆车子太短也坐不了几个人，不知谁又提议说，前面两辆车子辕首连接，后面的车子首尾相连，这样不仅增加了长度，更像真正的火车，还能坐很多人。
　　很快，一列长“火车”便造成了。同学们轮换着推坐，绕着院子转圈，尽情享受电影里英雄们跳上蹦下的痛快。可玩了没多久，一个推车的同学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这样不行，人都快累死了，车速还这么慢，一点电影里扒车跳车的感觉都没有！”他这一抱怨，其他同学也都停下来喊累。
　　说实话，我尽管坐多推少，也是累得直不起腰。可火车烧的是煤，靠的是蒸气动力牵引，我们这“土火车”除了人力哪来的牵引力？有同学提议，套上牛，然后赶着牛跑。提议一出，立刻遭到否决。牛跑起来还没有人推着快，那样岂不是更没有飞快的感觉。
　　有同学说：“我们干脆把‘火车’推到城门坡去，让它自己从坡上向下跑起来，然后我们再一起跳上去。等到坡下跑不动了，我们再把车子分开拉回到坡上来重新连起来。”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大伙欢呼雀跃地推着自制的“巨龙”奔向了城门口。这里的坡度与学校溜溜板的坡度差不多，而且长度超过了一里地，车头刚进到正坡，不用使劲便带动着车身自己跑起来，而且越来越快。几个小点的同学还没跳上去，车子就冲出去好远。同学们在“火车”上开心得大声呼喊，风将衣服吹得旗帜一样猎猎作响，每个人感觉自己就是电影里的英雄。
　　在一片欢呼声中，“火车”几乎要飞起来了，我已经看不清“掌舵者”的五官，感觉他的脸像狂风中的水一样歪歪扭扭，涟漪一片。
　　就在大伙为这份刺激开心得忘乎所以时，我突然想到，火车是有刹车装置的，架子车的刹车是车尾的磨带，我们“造车”时忘了这一点，车头辕首相交，车身是首尾相连，为了防止行车中有“车厢”脱开，还特意用拉绳绑在一起。这样一来车尾的磨带均处在高离地面的平行位置，根本无法起到刹车减速的作用。随着坡面的加长与惯性的作用，车速只能越来越快。我刚要提醒“掌舵者”时，“火车”已经冲到了拐弯处，不知是因车速太快还是“掌舵者”反应太慢，整列“火车”直接飞向了路边如山的粪堆。瞬间眼前一黑，只听一声巨响，七八辆架子车东倒西歪全散架了，有几个车轮飞出去足有一百多米远。再看“乘客们”，个个人仰马翻，有的被压在车下满脸是血，有的趴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哭爹喊娘，“掌舵者”直接被抛到了五六米高的粪堆的另一边。
　　老师知道这件事情后，非常生气，光检查就让我写了七次，因为参与的同学一口咬定主意是我出的。很多年后，那位“掌舵”的同学向我解释，他一直觉得对不住我，当年让同学们统一口径，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是他的主意，因为我父亲在城里工作，如果生产队让赔架子车，只有我家有钱。
　　尽管此事过去很多年了，可现在想起来我仍然后背发凉，要不是当时生产队饲养室新出圈的粪堆挡住，后果不堪设想，因为粪堆后面七八米处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