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智

　　大漠，一望无际；戈壁，单调荒凉。车轮卷起的沙尘在孤寂的原野上画出了一条苍黄的“巨龙”。
　　这是1997年7月1日，我们从凌晨4点离开军分区，翻越了天山，在戈壁滩上行进了200多公里。“海市蜃楼，快看呀！”突然，司机小桑急促的喊声响起，把我们从昏睡中惊醒。他一边喊一边用力地按着喇叭，好像要叫醒戈壁滩里的每一块石头。
　　果然，车子的前方一片湛蓝，像平静的湖水。渐渐地，我们看见了农田，还有起伏的山丘。吉普车仿佛行进在泛着微微波浪的大海里，给人极其虚幻的梦境感。“停车！”张所长一声命令，在尖锐的刹车声中，人已经站在车外。
　　“快拍几张照片！”张所长从后备箱他的背包里急忙取出相机，对着远处“咔嚓咔嚓”拍着。我们站在车旁，眯着眼眺望远处的景色。刚才看到的山丘已经变幻成隐隐约约的楼房，农田消失了，变成弯曲的道路或是河流。画面如素描一般，更像是沙画。眨眼间，这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目之所及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冒着缕缕浅蓝色的烟。
　　张所长手捧着相机转了一圈，不无遗憾地说：“时间太短了。”“拍了几张？”小桑拽着张所长拿相机的手，巴不得立刻就能看见成像效果。“太幸运了，今天见到了海市蜃楼。”我很兴奋。“是啊，是啊！”刘股长也抑制不住喜悦，“往返边防多少回了，第一次见海市蜃楼，还可以到边防上过一次党的生日。”刘股长山西口音很重，红润光滑的面庞泛着光，像是抹了一层红色彩釉。
　　张所长笑着说：“要感谢王主任，是他非要今天赶去边防连的。要不然，咱们就错过这难得一遇的风景了。”张所长这个关中汉子维修设备心细如发，说起话来却粗门大嗓。
　　我知道他说话的含义。昨晚，大家几乎一夜无眠，香港回归，举世瞩目。我们在军分区收看了回归直播盛况。当五星红旗和紫荆花区旗在国歌声中冉冉升起，每个人心里充满了自豪，眼里噙着热泪。分区首长劝我隔一天再去边防连，我坚持计划不变。
　　一股风打着旋吹过来，吹乱我们的头发，掀起我们的衣襟。登车继续前行，我们的话题就围绕着入党展开了，每个人介绍自己的入党经历。我们无形中成了一个党小组，每个党员都在汇报自己的心路历程。从小桑的插话里，我们知道这个年轻的战士入党半年了。
　　赶着晚饭时间我们到达了边防连。吃饭的时候，连长说卫星电视坏了，昨晚战士们没看上香港回归的电视直播，总觉得遗憾。听完连长的话，张所长和我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放下饭碗，直接到连队俱乐部检查维修设备。之后，我和刘股长爬到楼顶，顶着大风，费力地转动被战士们称为“大锅”的卫星接收天线。听到俱乐部里战士们发出的欢呼声，我和刘股长顾不上擦脸上的汗水，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里击掌相庆。
　　当晚，我们和连队干部轮流站岗执勤，让战士们尽情享受国力强大的祖国一洗百年耻辱的荣光与自豪，一起体味热血澎湃的激动与幸福时刻。
　　那是一个不眠之夜。持枪守卫神圣的界碑，是我们献给党的生日最朴实无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