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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张候琴

  老屋正面两间房,坐西朝东,一间是我和父母住的,一间是放杂物的。正房有高高的台阶,用青石板堆成,台阶下来是小院。小院南边紧挨着是一间小小的灶房,小院北面是奶奶住的。小院里有一棵苹果树、一棵梨树和一棵槐树。等到花果成熟的季节,就能吃到院子里纯天然的果子。苹果树上结的是绿色的大苹果,酸酸甜甜的;梨树上的大黄梨水甜水甜的,咬一口嘴里满满的汁水。不知为何,那两棵树上的果子吃起来就是和别的果子不一样,现如今再也吃不到那么好的果子了。
  奶奶那间屋子有小小的门,小小的窗。小窗对着小院,窗户边墙根处长着又粗又壮的老槐树。每年5月,白色的槐花布满枝头,衬着绿叶一团团、一簇簇在我心间开放,槐花弥漫出来的香气充斥着整个院子。小屋里有一面炕、一个连着炕的灶台、一个掉了漆的柜子,还有一个石臼,石臼里放着一个石杵。每当我不听话,挨了父亲的骂,受了委屈,就躲到奶奶的小屋里。奶奶坐在炕上用石臼给我捣鼓好吃的。石臼里放点干馍、花生、芝麻,再加点盐,用石杵捣碎,用小勺挖着碎屑吃,香味在嘴里弥漫。也是奶奶,把榆树上的榆钱摘下来,一点一点捡干净,给我做拌汤吃。还是奶奶,父母在田间地头忙碌时,她天天陪伴着我,从拽着拉着我玩,到屁股后面追着我跑,再到后来追不上我,看不到我身影。
  奶奶去世那年,我读高二。因为打篮球扭伤脚踝,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已盖着白布的奶奶身旁。我跟母亲说:“把布揭开吧,让我再看奶奶最后一眼。”我仔细地看了几眼,奶奶脸上挺安详,我默默地滴下了几滴泪。之后,我就再也没哭。好多亲戚说:“你奶奶白疼你了,都不见你好好哭一场。”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好好哭一场。而现在,一切都变成遥远的记忆。
  小院四周杏树围绕,坐在大门口的坡上,看着时光在流逝。杏树抽叶了,枝头上有了花苞。杏花开了,一簇簇地拥挤在一起。杏花落了,洋洋洒洒地被风吹在空中,落了一地。杏树结果了,一颗颗绿色的小果挂在树上,像极了那些年青涩的我们。杏子熟了,黄澄澄地挂了一树,看着让人垂涎欲滴。等天气渐渐冷了,杏树不再光彩照人,叶儿枯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我就这样坐在小院里,看着冬去春来,看着花谢花开,看着人去屋空。
  “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间就只剩下满脸皱纹了。”如今,老屋只剩下两间正房,父母也已年近古稀。房子前面铲平要盖新房了,母亲说:“在我们有生之年,留着那两间老屋吧,如果把老屋拆了,心也会跟着走了。”于是,那两间老屋留了下来。一同留下来的,有我对奶奶的思念,还有对老屋永不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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