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娟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我仍记得刚看到你时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蜷缩在纸箱里的样子，只需看一眼，便难以忘记。
　　那是一个阴雨天，淅淅沥沥，如丝如缕，山峦笼罩在一层薄雾中。我们野生动物管护站的工作人员接到群众电话，说在石泉县城关镇双嶂村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鸟，看着像朱鹮，请求救助。出于对朱鹮的喜爱和好奇，我便申请同行了。
　　到了双嶂村后，村民带着我们来到村委会办公室，在墙角的纸箱里，侧卧着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大鸟，羽毛和喙上都沾满了湿泥，但那朱红色的面额、柳叶形的羽冠、两翅下粉色的羽毛，让我确定这就是被誉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东方宝石”——朱鹮。救助人员轻轻地抱起朱鹮，想为它检查一下身体状况。受到惊吓的朱鹮发出粗哑的叫声，扑腾着翅膀想要躲开。我们这才发现，它竟然只有一只腿，右腿从跗跖处断裂了，伤口虽已愈合，却是永远残缺了，左腿上套着环志号——R57，是这只野化朱鹮的“身份证”。
　　经初步检查，这只朱鹮的生命体征平稳，但因腿部残疾严重，石泉的救助水平有限，我们迅速联系了宁陕朱鹮野化放飞基地，简单沟通后立即驱车赶往宁陕。
　　这是我与朱鹮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装着朱鹮的纸箱放在我旁边，我轻轻地扶着它，以免车急转弯摇摆时惊吓到朱鹮。司机细心打开暖气，并将后排窗户开了一丝缝隙，让车内有足够的新鲜空气。朱鹮安静地躺在纸箱中，偶尔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环境。我们小声讨论着，它这几个阴雨天是怎么觅食的，遭受了怎样的危险，又是如何挺过来的……
　　车内渐渐暖和起来，朱鹮的羽毛不再那么湿漉漉的，它恢复了一丝体力，轻轻地在纸箱壁上摩擦着翅膀，似乎想要擦去那碍眼的泥巴，长长的喙也深入腹侧的绒毛中，浅啄着、梳理着。我看得有些出奇，不禁伸手抚摸了一下它背部的羽毛，很柔软很顺滑，如绸缎般的触感。它惊抖了一下，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有感觉到恶意，继续整理着它的羽翅。车内很安静，我就那么近距离观察它，触摸它的羽翼，轻轻拂去它身上的污泥，看着它一点一点变美。那一刻，它如小家碧玉一般，精心梳妆打扮着。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过得飞快，似乎还没有好好感受就到达了宁陕朱鹮野化放飞基地，救助人员仔细检查后判断它是久未进食导致身体机能下降，赶紧提来了小半桶泥鳅。尽管已是饥肠辘辘了，但朱鹮吃起来还是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因腿部的残缺，朱鹮可能会一直生活在基地。
　　回程的路上，春雨依旧淅淅沥沥，窗外的桃花开得正艳，我脑海里却一直闪现着那白中透粉的羽翼，那儿的新环境你适应吗？我多么期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展翅飞翔在蓝天下、碧水间。然后，我会大声向你打招呼：R57，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