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芳君

　　记不清是哪天中午，下班路过榆林中学门口，只见一堆学生围在那面玻璃前，透过玻璃反射过来的阳光吸引着我们朝它走去。
　　那是一面摆满冰糖葫芦的玻璃窗，冰糖葫芦可供选择的种类有很多，最受欢迎的是草莓，个头大小不一致，若能拿到一串都是大颗的，便是幸运的。橘子和葡萄也可以串在一起，还有夹心核桃的山楂。糖稀包裹的纯山楂是最便宜的，沾满砂糖颗粒的那一种，嚼在嘴里会咯嘣咯嘣地响，一口下去满嘴都是酸甜糖水。
　　前面的学生手里攥着一张10元钱，接过冰糖葫芦的同时把钱递出去。我们四个人开始了“焦灼”的讨论，“我们买两串尝尝就好了。”涛涛可能担心冰糖葫芦不好吃。“要夹心核桃的吧？”姗姗弯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生怕谁抢了她钟爱的那一串。正在选择困难时，老板戴着防风的羊羔帽从玻璃窗后面探出身来，操着一口听不太懂的陕北话：“你们是老师？我听你们讲的是普通话。”涛涛一边说一边比画：“我们像老师？我曾经教英语，她教语文。”我不好意思地自嘲道：“我是提前退休的语文老师。”我们看看彼此，会心地笑了。
　　老板熟练地将冰糖葫芦卷在薄如蜡纸的糖片上，递过来时可见戴着的手套边缘已经脱线了。付了钱，我们准备离开，老板叫我们等一下，只见他快速地装了一支沾满砂糖的山楂串递过来，“这串送你们，因为你们当过老师。”他迅速地装袋以至于来不及裹那层薄薄的糖纸。我分明看到老板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担心这份热情被人拒绝，还是不懂如何表达他对“老师”这一职业的敬意。老板脸上露出的白牙衬托着略微僵硬的笑容，显示出的激动、紧张和热情交织在一起。我想，这就是陕北这片土地的人们和人情吧。
　　我曾经在浙江上学，有短暂的教学经历，那里风景秀丽、水源丰沛，人们说话温柔，爱说夸赞的话语，知道东西如何叫卖，才能获得最大收益。当我来到陕北时，却总被这里的人们感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诚恳、真挚，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捧出飘香的大红枣，端上一碗小米疙瘩粥，再配上一句“你拿上，只管吃”的热情，化解你远道而来的拘谨。
　　很多陕北人不习惯说“谢谢”，反而会将感激放在心里，等着你需要的时候，再加倍回报。虽然大家说着不同腔调的陕北话，但只要一听你说普通话，就会放慢豪爽的语气给你温柔。他们懂得尊重、待人真诚、大方热情。我只想说，这里初升时的太阳大，树上的红枣大，招待客人的碗也大，那一串赠送的冰糖葫芦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