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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泉御杏花又开
贠靖
阳春三月,礼泉九嵕山南麓的近万亩杏花相继盛开,但见杏林之中落英缤纷,莺歌燕舞。
山底村位于九嵕山南麓,曾是唐太宗的皇家猎场。山底村的梅杏是非常有名的,被誉为“御杏”。这里的杏园常年受九嵕山烟霞洞流出的泉水滋润,产出的梅杏个大饱满,色泽鲜艳,水流似蜜,口味绵软香甜。
“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欢声笑语中,一群梳着高髻、肩披薄衫、慢束罗裙的年轻女子,穿过杏林,追逐嬉戏。她们从身边擦肩而过,令人恍若置身千年前的唐代京郊。
“御杏”被当地人喻为“金蛋蛋”。杏子成熟时节,山间香气缠绕,路边叫卖不绝。“山底御杏”这块金字招牌,辐射带动了周边十多个村发展,开发了杏干、杏脯、杏仁露等特色产品,形成集旅游观光、鲜果采摘、农家乐为一体的产业化模式,大幅增加了“御杏”的附加值。
每次吃着“御杏”,我就想起了故去的外婆。外婆家住在几十里开外的五凤山下,依山傍沟的一处地坑窑里,崖背上栽有很多杏树。那一年,雨水丰沛,杏儿结得又繁又大,从树上摘下来吃不了,外婆就挑拣了一篮子到集市上卖。我那时年纪尚小,跟在外婆后面,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襟。集市上人挤人,煞是热闹。在一个卖油糕的小摊前,我挪不动步子了。瞅着竹筛里刚捞出锅,深褐色往外渗着糖汁的油糕,我舔着嘴唇,一个劲地咽口水。外婆摸我的小脑瓜说:“我娃乖,等卖了杏儿,婆给你买两个大油糕吃。”
那天,天气特别闷热,外婆坐在耀眼的日头下,头上顶着帕子,脸上脖颈上不住地往外沁着一道道汗。我也晒焉了,嗓子眼干得直冒烟。外婆就从篮子里取出两颗杏儿给我吃。
日头偏西的时候,杏儿总算卖完了,剩下几个又瘪又软没人要的,外婆送给了旁边卖笤帚的婶子。婶子一个劲地道谢,拿起一把笤帚非要给外婆。外婆边往外推边说,家里去年扎的还没用完哩,说着话数着在手心里攥得皱巴巴的纸币,笑眯眯卷起来,揣进对襟大褂口袋里,用别针别上,摁一摁说:“走,给我娃买油糕去!”
外婆牵着我的手挤到卖油糕的摊位前,笑着说:“给我孙子包两个。”摊主应承着,包了两个热乎乎烫手的油糕递给我。外婆取下别针,伸手到口袋里去掏钱。突然,她“呀”的一声惊叫起来,我顺着叫声瞥过去,就看见外婆瘦得青筋凸起的手指从一道划开的口子里伸了出来。
“哪个挨千刀的,把我卖杏儿的钱全掏了去,四块多呢!”外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身子微微颤栗着。我神情黯然地把拿到手里的油糕放回了竹筛里。外婆眼里滚动着泪花,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很多年后,我参加工作了,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就跑到供销社的副食品门市部,特意给外婆买了一斤水晶饼。外婆拿起来咬一口,细细地嚼着,喜上眉梢道:“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享受上我孙子的福,吃上比油糕还好吃的白皮点心!”
时光荏苒,岁月不居。如今,我已鬓角染霜。杏树下,一个小姑娘仰起脸说:“叔叔,你的头上落了花儿!”我伸手摸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