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宏清

　　小时候，家里穷，尽管父母起早贪黑地劳作，还是常常吃不饱饭。每到中秋节，看见别人家忙着做月饼，我们家没有面粉和砂糖，母亲就十分难过。有一年，外婆让我们去她家吃月饼，可把我们高兴坏了。
　　外婆早早就做好了月饼，每一个月饼表面都有一层酥脆的白皮，上面镶有美丽的花纹，花纹中间有一个圆圆的红点。我老远就闻到一股香甜味，实在太诱人了。外婆将月饼放在柳树条编织的小篮子里，又摘了些苹果、山杏、葡萄等，摆在土窑洞院落的石桌上。外婆大声地说：“孩子们，敞开肚子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话还没有说完，舅舅家的几个孩子就争抢着吃月饼了。没一会儿，每人就吃了两个月饼。
　　我们坐在院子里，看见一轮明月从对面的山洼上升起来了。一阵清凉的秋风吹过，如水的月光在院子旁的玉米地里流动着，玉米叶子簌簌作响。那银辉洒落一地，如无数细碎的银珠在滚动。远处，大山好似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近处，山野却一片清朗。
　　月光下的牛栏边，老黄牛安静地卧躺着，它吃完了外婆从山里割回来的青草，一副悠然入睡的样子。外婆告诉我们，老黄牛是家里的长工，终年拉犁耕地，吃月饼的时候，要想着它的辛苦，一点也不能浪费粮食。外婆将掉在地上的月饼碎屑一点一点地捡拾起来，轻轻地吹去微尘，再放进碗里。我们回到屋内，窑洞的木窗格上月光款款移动，炕头上、灶台旁溢满洁白的光，辉映出一片朦胧的恬静。
　　外婆离世好多年了，可我一直记着她迈着小脚，在月光下捡拾月饼碎屑的样子。一辈子生活在乡间的外婆，经历过无数的苦难，她的叹息饱含着忧患，那是普通农人对衣食的忧患，对人类生命延续的敬畏。那个夜晚的月光饱满而纯净，闪烁着银辉，洒满故乡的土地，也洒满我人生的每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