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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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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对粮食有一种特殊的情结,每次看见路边墙角有散落的麦子或是苞谷,总会捡起来淘洗干净放到窗台晾干,再用塑料袋装好放进柜子。见谁家小孩扔半个馍头,母亲必定要絮絮叨叨好一阵子:“哪能这样糟蹋粮食?”然后把馒头拾起来,晾干揉碎,或是给邻居养鸡的人家送去,或是放在窗台供鸟儿啄食。
  兄弟姊妹们都在城里安家立业,母亲说啥都不愿意到城里来住,说是不自在。有时候架不住我们死缠硬磨,母亲也会来城里住上一阵子,最多三五天就要回去。母亲总说:“还是自己的老屋好,干啥都自在,可就是有一点儿不踏实。”我问:“咋不踏实?”母亲说:“没粮食么,缸里柜里空当当的,就不像过日子。”我说:“米面油又不缺,还都是精米精面的,要那么多粮食做啥啊?”母亲说:“家里没有一粒粮,那算什么家啊!”
  为了解开母亲的心结,二哥在他单位附近的农户那里买了400斤小麦、300斤苞谷、100斤黄豆。粮食拉回来的那天,兄弟几个忙了整整一下午,才把这些粮食装进缸里柜里。母亲望着满满四大柜、两大缸的粮食,一脸的幸福。
  有了满柜满缸的粮食,母亲的心结解开了,可每年晒粮成了问题。每到伏天,为防止粮食生虫,我都要抽空回家扎扎实实忙几个晌午,把粮食倒腾到场院里暴晒,然后再收进柜子缸里。晒粮时,母亲会搬只小板凳坐在树荫下,手持竹竿,紧盯不让小动物靠近糟蹋粮食。
  母亲存的粮食到她辞世的时候,一粒未动。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我们弟兄几个商量,把这些粮食送给了本家的一位大哥。他家里喂了五只猪,用得着。
  今年五月,因事要回老家一趟,一位老乡托我把他老母亲捎回老家。这位老太太与母亲年龄相仿,耳不聋眼不花,一路上与我聊得甚欢。我问老太太:“好好在城里享清福,急着回去做啥啊?”老太太说:“我都来了十几天了,该享的福都享了,还是回老家踏实。”我笑了笑说:“咋跟我母亲一样,不习惯住城里。”老太太说:“我是担心老家的地荒了,得回去经管。”我很惊诧:“您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咋还种地?”老太太回答:“娃啊,粮食啥时候都不会多余的。你们没挨过饿,不知道粮食的金贵,有时候金疙瘩是换不来粮疙瘩的。”
  听了老太太一番话,我忽然想起了母亲以及母亲的粮食,也终于明白了她为啥执拗地收藏粮食。原来,收藏粮食不是为了满足她的嗜好,而是为了帮儿女抵御不测。此刻,我已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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