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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春联
王英辉
一到腊月中旬,满大街就会看到卖春联的摊点,红彤彤的热烈色调将迎接过年的欢悦氛围一下子烘托了起来。是啊,春联可是这个节日独有的文化符号,千百年来带给我们祥和与喜庆。除夕当天,写一副大红对联贴在自家门楣上,这个年似乎才会更热闹、更圆满、更开心。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也就忙活开了。
朋友们总会早早打来电话,发来信息,嘱咐我工作之余安排好时间,抽空给他们的店铺或庭院把春联写好。如今方便多了,一沓沓团金底纹的“万年红”春联纸全是现成的,只需笔墨伺候便可,省去了一道道繁复杂冗的前期准备工序。
还记得我第一次写春联是在小学五年级。祖父应接不暇地在书房里为前来索要春联的邻居与同事挥毫泼墨。我则在一旁帮忙裁纸、叠纸、拉纸。整整一下午不停歇地书写,待到晚饭时分,祖孙俩面前还堆满着未写完的厚厚一摞纸。
祖父长长吁了一口气,重重跌坐在书架一角的那张藤椅上,对着满手都洇染着红帖子上的颜料和砚台边沾染了墨渍的我,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命令:“剩下的这些,你来写!”年少不畏难,好奇心驱使,我立时挽起袖子,抓过毛笔,摆好架势,但落笔之际,还是会有那么一点不自信。我回头看一看满眼疲惫的祖父,轻声问他:“那我可真写了?”祖父一边摇晃着脑袋活动颈椎,一边瞟向大圆桌这边鼓励我:“写吧,就照着先前临帖时的写法写。”
虽然有祖父在一旁打气,但毕竟头一遭写春联,紧张与拘谨是免不了的。我小心翼翼地在大红纸上写下“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悄悄端详片刻,自觉还过得去,于是搀扶起祖父当场审定点评。已喝饱茶缓过神的祖父卸下鼻梁上的眼镜,认真瞅了几遍我的“杰作”,指着其中的“春”和“家”字,谆谆教导:“‘春’的上边再舒展放开些,下边的‘日’不能太大,这样会显得头重脚轻。‘家’上面那一点不能离得远,最后那一捺再长一点就更好了。”
祖父自幼临池,功底深厚,他的点拨和建议,我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牢牢记在心上。接下来的书写,他一直站在我身旁,耐心地给我补充他少时写字的秘诀:“写好‘飞凤家’,敢在人前夸”“‘安’字要好,宝盖要小。”一直到写完最后一副春联,我还在惴惴不安当中,生怕来取的人不满意。没想到,大人们一看中规中矩且带着童趣的楷书联作时,居然乐得连连摸着我的头夸赞:“嗨,今年可好,讨了个学生娃的春联哩!好得很嘞!”祖母更是骄傲得合不拢嘴,热忱地招呼着来人。等人走了,她久久注视着桌子上墨迹未干的一副副对联,口中喃喃嘀咕:“我娃能写对联了,我娃成先生了!”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到了年关在望的腊月里,前来邀请祖父写春联的时候,总是有人点着名让我写,说小孩子写的春联更有朝气、更有活力、更有前途哩!其实,我心里清楚,人们看重的并不是一副副春联彰显出的书法功力有多高。在他们眼中,这一笔一划出自下一代人的春联,尽管显得稚拙且生涩,但弥散在字里行间的却是一抹平和纯真的气韵。或许,这才是过年永远不能或缺的味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