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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风雪

  􀳀范墩子

  坐在落了层薄雪的原上,遥望荒野。初冬的沟野在暖阳下摇摇晃晃,云层如浪,被冷风卷着往下坠呢。野兔躲在柿子树背后,朝远处探望,原上和沟里的雪很薄,并未完全覆盖地面。有些树上也积了不少的雪,现在就能听见树枝被沉雪压断的声响。原上原下,沟里沟外,草木凋零,飞鸟远去,好不萧条。远处有羊群在坡上吃荒草,若不细看的话,还以为它们睡着了呢。
  沿着小路往下走,总能踩到很多新鲜的羊粪。牧羊人就坐在那块崖边上,唱着山歌,偶尔也会站起身来,对着那走到远处的羊,甩上几个响鞭,那羊闻声后,乖乖地回到羊群里了。往远处看,但见阳光在雪野里跳舞,闪烁着白花花的亮光,而那尚未被人摘掉的柿子,高悬在树顶上,昏昏欲睡。螳螂将卵筑在蒿草和酸枣枝上,它们大概也还在做着什么美梦吧。
  到中段的草滩上,视野立即开阔起来,竟能看到远处的娄敬山,白光腾腾,宛若雪海。头顶的日光,顺着轻风袅袅而上,好似仙人洒水,梦幻如影。几只麻雀在不远处的雪地里啄食,它们时而静立做沉思态,时而将脑袋埋在柔软的羽毛间,时而又蹦跳到前面的草丛里。如果没有人的追逐,恐怕它们是不愿落上枝头的。大地不仅为它们提供了食物,更提供了童年般的快乐。
  野鸡从蒿草间惊叫几声飞走后,天色渐暗,风雪忽至。地上的草紧跟着“哗啦啦”响动起来。抬头看,只见雪花漫天飞舞,纷纷霏霏,犹如白色的精灵在天上飞动。旷野迷蒙,白雪茫茫,万物在飘扬的雪花里,渐渐安宁。再也看不到一只野兔和麻雀,它们都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也有可能,在风雪来之前,它们就已闻得某些神秘的讯息,而被大地搂进了温暖的怀里。
  雪越下越大。不久后,原上就被封锁,连原来的小路都被白雪覆盖了。一地的荒草跟着风雪摇摆,直到被掩埋。虽见不到了那些小动物,但往原顶上走时,在银白的雪地里,仍能不时见到它们的脚印。看来在这白雪茫茫的沟野里,不仅是我一人在赏着美好的风光,野兔、刺猬、狐狸和别的动物们,或许也正蹲坐在那些无人踏足的雪地里,铆足了劲地蹦跶呢。
  树木又重新披上了银衣,朦朦胧胧里,远山逐渐淡出视野,寒空中,白雾弥漫,万木萧瑟,竟别有一番韵味,恐怕这也是少有的景象了。过去,老人常告诫:落大雪时,万不可去原上,雪厚过脚面时,常有豺狼出没。但现在,立在原上,我却被这雪中的沟野深深打动,想来这原下的沟里也不会再有人了吧?风雪中的大地,已经熟睡了。迷失方向的灰鸽,也沉入了梦乡。
  四野风声又起,山影婆娑,浮云低垂,大雪彻底盖住了原野。仍能听见沟间传来的响动声,但不知是何物。柿子树、桃树、槐树和桐树,还有那些已经倒在地上的枯木,现在竟变成了一群吹奏唢呐的乐师,声乐不断,交融一起,久久在山沟里回响。我在原上大概坐了四个小时,直到暮色盖了沟野,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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