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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土灶
程毅飞
在乡村,土灶忠诚、古老,居于偏房一隅,土里土气,憨态可掬,像极了我至亲至爱的父老乡亲。一日三餐,主妇们总是围着它转,想着法儿准备全家的吃喝,把曾经苦焦的日子烹饪得有滋有味。
在乡下,盘砌土灶是一件大事,和村里过红白喜事一样重要。盘砌土灶的土,是专门从屋后的山岗上挖取的死板土,黏性强,立身好,盘出的灶台光滑结实。也有人家用白灰搪面,或是用瓷砖砌面,自然就多了一些花费。
土灶一般有两个灶膛,也有三个灶膛的。最边上的最小,用作烧水;最里边的是大锅或筒子锅,平时很少用,逢年过节蒸馍做豆腐时才用;中间的适中,是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
土灶像是个舞台,出场的永远是母亲。别看是独角戏,母亲却演得极为认真,即便是道具缺这少那,母亲也总能变着花样,把每场戏演艺得近乎完美。每天鸡叫头遍,屋外还是黑漆漆一片,母亲就蹑手蹑脚地穿衣下炕,在土灶前劈柴生火。火苗燃起,映红了母亲的脸膛,也照亮了半个屋子,炊烟也就袅袅地升起来了。
除了做好一家人的饭菜,母亲还要煮猪食,准备鸡、狗的吃食。圈舍里的猪,早已听到了母亲忙碌的响动,“哼哼”的叫声更响了,在圈里转着圈,拱着猪槽,专等母亲提了吃食来。笼舍里的鸡,也不甘寂寞,吵着闹着,伸长了脖子“咯咯”叫着。母亲听了,全然不去理会,因为时间没到呢!等这些忙得差不多了,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我们就在饭香中被母亲叫醒了。接着,一家家的大门都打开了,寂静了一夜的山村,顿时沸腾热闹起来了。
用土灶做饭,看似简单,实则大有讲究。最关键的是把握火候,关键在于烧灶。煎炸煮炒要看是什么食材,食材不同,添柴的缓急多少有所区别。倘若柴火添得太少,火势不旺,做的饭菜就欠了味,甚至烧着烧着火就灭了;添得太多,既浪费柴火,还容易把饭菜烧焦。不光是食材,所做饭食不同,选用柴火的软硬也要有所区别。如果是蒸馍,就要选取硬柴。这样,热气能充分升腾,蒸出的馍浑圆胀满,吃起来香味扑鼻。
如果是烙馍,就要选取软柴。在乡下,一般用麦秸秆、豆秆等烧火。这样做的目的,是能随时控制火候,不至于把馍烙焦。有些菜,譬如豆角北瓜炖洋芋,就必须用不大不小的火,慢慢炖,不能急。一边炖,一边稍稍加水,这样做出的烩菜,香味说浓不浓,说淡不淡,常使人想到优雅的淡妆女子。
再譬如煎豆腐。水烧开,调料下锅,一旦豆腐加入,就成了慢工出细活的营生。我小时候常常帮母亲烧火做饭,手忙脚乱是家常便饭。往往是,一顿饭做下来,不是被烟火熏呛得泪流满面,就是脸被烟灰抹得乱七八糟。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笑我:“饭还没吃到嘴,却变成了小花猫。”
童年的时光,虽然清苦,但有了土灶的陪伴,人们的心里是温暖、踏实的,也都能从艰难中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