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国

　　沿着峡谷，汽车一路逶迤穿行。四周，群峰环抱，流水潺潺，景色迷人。
　　拐过一道山梁，终于到达此番目的地。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孤寂伫立路边。几孔旧窑洞，掩映半山腰，与自然浑然一体。碎石块垒成一道墙，围了宽敞的院落，栽种一些应季蔬菜，倒也别有天地。
　　窑洞主人是一对年过花甲的老夫妻。女儿嫁到外地，儿子远在他乡打工，儿媳在城里照料小孩上学。偌大的地方，只有老两口守着，瘦弱的老黄狗，摇着尾巴，寸步不离。或许要到新年，家中才有几分热闹。
　　老人已等候多时。走进窑洞，门口就是土炕，摆放了一些旧家什，或许烟熏的缘故，墙面有点发黑。出人意料，里面还有一个小窑洞，存放着去年收获的红薯。据老人讲，窑洞是当初结婚时建的，冬暖夏凉。谈话间，老人露岀一丝羞涩的笑意。
　　不知不觉，到了午餐时间。客随主便，番茄炒蛋、黄米糕、油炸面团摆上了小桌，这是当地招待客人高规格的礼节。我们拉着老两口一起吃饭，却死活不愿。原来，他们要吃昨日的剩菜。此刻，心情沉重，顿觉寡淡无欲。等我们匆匆吃好，老伯飞快地将剩下的黄米糕，吃得一干二净，似乎意犹未尽。
　　或许有人会问，什么年代了，怎么会这样？这是一个靠近黄河的村落，非常闭塞，离最近的集市足有十五公里。山路崎岖，还没有通公交，除了购买一些必需品，生活基本自给自足。
　　窑洞内家徒四壁，唯一有现代气息的是一台老式电视机，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自制的巻烟，冒着火星吱吱作响，弥漫着呛人的烟味。也许上了年纪，今年还没人雇用老伯打个零工。家里唯一值钱的是院落外一头大牛、两头小牛，老伯还指望年底能卖个好价钱呢。
　　山上，散落着几孔窑洞。鼎盛时，村里有十几户人家，现在只剩几户，见不到年轻人的身影。或许久未住人，门梁有的歪斜，有的坍塌。必须面对一个事实，黄土高原上偏僻的村落，正在快速凋零，这是时代的选择。
　　守着土地，看不到出路。年轻人不得不远走他乡，寻找工作机会，曾经热闹的小山村，成了大山里孤独的留守者。谁不爱自己的家乡，这也是无奈的结局。
　　或许，美好的回忆，只存在于游子的心中。或许，曾经懵懂的童年、激情的青春，泪水和欢笑，只有梦里相遇一场，醒来已是潸然泪下。
　　我们恐惧贫穷，渴望富足；我们害怕落后，想要美好；我们讨厌愚笨，希冀进步。朴素的情怀，人人皆有，无须指责。追求幸福的路上，必然会岀现孤独的守望者，这是历史的决定。
　　读过王开岭的散文《每个故乡都在消逝》忽然明白，时代进步必然伴有旧的东西消失，新的事物产生。从容坦然，心存美好，亦是最好地面对。
　　时节如流，岁月不居。过往，似脚下滔滔河水，一路向东。唯愿，离家的游子，常回家看看。
　　孤独的守望，带着一份凄美，也是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