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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茄里的陈忠实
——写在陈忠实先生逝世三周年之际
    (资料图片)

  姚骏骊
 
  一张脸与一支烟
  对于熟知陈忠实先生的人来讲,对他的直观印象有两点:一是沟壑纵横、写尽沧桑、布满折皱的脸,二是手执雪茄、时抽时停、口吐蓝烟的动作。
  关于陈老的面相,我曾用“标准的关中汉”和“年轻时就很显成熟,老了更显得沧桑”两句话来形容。这两句话,在陈老生前我所撰写的有关他的文章里表述过,也得到了陈老本人的认可。
  这张脸,坚毅而自信、从容而淡定、谦和而大度,使所有接触过他的人消除紧张、深受鼓舞、平添力量。
  雪茄,伴随了陈老的中年、老年,尤其是1983~1993年十年间。陈老告诉我,1982年他成为专业作家,1983年他分别挂职西安市灞桥区文化局副局长和区文化馆副馆长,不受签到、坐班、开会等约束,时间由自己支配,相对自由一些。为了便于文学创作,他带上老伴擀好的面条,准备一些蔬菜、鸡蛋、包谷糁等,带到乡下老家西蒋村小宅院,放到冰箱储存起来。到了饭点,自己生火、炒菜、下面吃。
  那十年,是陈老最惬意的生活状态。雪茄,正是那个阶段开始抽的,且养成了习惯;长篇小说《白鹿原》,就是在这样的艰苦条件和特殊环境下创作出来的。从那时到临终,再好的纸烟他都不抽,只对雪茄情有独钟。
  我问陈老:“您一天抽几支?”
  “六七支。”陈老笑着说。
  在我两个月吸雪茄的体验中,发现断断续续抽完一支雪茄,需要两个小时左右,那么陈老一天抽六七支,应该是从早上抽到晚上。这种烟,如同陈老本人一样,味足、厚重、悠长。人与烟融为一体,烟与人同质同化,且相伴一生。
  一支雪茄与一部巨著
  陈忠实属于厚积薄发、大器晚成型的文学巨匠。40岁以前,他基本生活在农村。关中农村老汉的传统旱烟袋他抽不动,年轻人普遍抽的纸烟他觉得没劲,不过瘾。随着他阅读与文学创作的精进和长期从事文字工作,烟瘾也越来越大。
  2012年8月,《白鹿原》电影上映前,我受广东省《家庭》杂志约稿,去采访陈忠实。最难忘的是陈老对我说的下面一段话:
  “在老家那十年,早晨,我总被屋顶、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叫醒;晚上,躺在躺椅上,仰望深邃天空的满天星斗,摇着蒲扇,抽着烟,品着茶,高兴了也喝酒。当月亮从白鹿原的东头转到西头时,我就知道该睡觉了。白天有了灵感就埋头写作,傍晚背着手去灞河边散步。若是夏季,还可以下灞河游泳、冲凉,和世外桃源一样。每次忆起这些,我都由衷地咏叹我的原下乡村。”
  这里所说的“抽着烟”,就是抽雪茄。这里所讲述的生活,就是陈忠实在乡下老家十年磨一剑、倾心创作《白鹿原》的真实生活场景。
  正是这一支支雪茄,燃烧着陈忠实的智慧,成就了一部巨著,点亮了陈忠实人生。在我品味雪茄时,我就在想,陈老抽的不只是烟,那是对民族苦难、国家历史、广阔农村的思考。小说人物的命运、社会的变迁、时代的发展,在陈老抽烟思考的同时,有了具象,赋予人文,加以刻画,构成史诗。
  一篇文章与一段记忆
  西安是著名古都,建都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文人墨客云集。因为《白鹿原》,人们知道了陈忠实;因为陈忠实,大家记住了西安。
  我与陈老交往已久。十年前,我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地点就在陈老工作室附近,直线距离不足200米。外地一些文友想拜见、签名、求字等,都是通过我引荐给陈老的。
  每次去见陈老,一般都是两人以上,有时是三五人,最多的时候有十三人。无论人多人少,陈老总是和蔼可亲,一一满足大家的要求。有不少朋友通过我见到了陈老,但因时间、距离等原因,仍有好多朋友难以如愿。
  2012~2014年间,是我与陈老接触最为频繁的三年。那时,《白鹿原》电影要上映,我先后釆写发表了《陈忠实笑望白鹿原那十年世外桃源的生活》《删繁就简三秋树白鹿原下陈忠实》《探秘陈忠实的阅读生活》等十多篇关于陈老的文章。其中,当我把2012年第21期广东《家庭》杂志发表的《删繁就简三秋树关中原下陈忠实》一文样刊呈给陈老看时,我特意说明:“不好意思陈老师,‘白鹿原’被改成‘关中原’了,有点瑕疵。”陈老冲我一笑:“没有啥,广东的刊物能宣传一下我们关中,也是宣传咱陕西,好着哩。”陈老的胸怀之坦然、豁然,使我一下子释然了。
  一座城与一个人
  2014年4月2日,是我的生日。想到多日没见陈老,我致电约他晚上一起吃饭,陈老二话没说答应了。
  到了下午4点左右,陈老给我打来电话:“小姚,晚上吃饭没啥事吧?”
  “没有啥事,就是时间长没见面,您帮我和单位好多忙,咱晚上一起聚聚吃个便饭。”
  “没事就好。我就怕你有啥事,我若办不了,耽搁你的事。”
  “放心吧,陈老,没有事,咱晚上见。”
  这顿饭吃得非常愉快,陈老心情也很好,在场的领导和朋友都很激动。陈老还为我们带去的数十本书签了名,并与大家合影留念。当陈老知道是我过生日时,嗔怪道:“你看你这娃,过生日也不明说,怕我老汉不给你提蛋糕?”
  “陈老师见外了,您那么忙,时间宝贵,能来和我们坐坐,比啥礼都重。”我连忙答道。
  我与陈老坐在沙发上交谈起他的新著《白墙无字》。陈老正点雪茄的镜头恰好被在场的《陕西日报》记者、作家戴吉坤及时捕捉,成为我与陈老永久珍贵的留念。
  陈忠实抽雪茄有个特点,抽一会儿就掐灭置于烟灰缸边缘,想抽了,再点燃,如此反复。我想,这应该是他有了什么感悟,或者为了减少烟量。由此可以看出,陈老的自控力、约束力比较强。
  2016年4月29日,陈老因病逝世。我连夜赶写了《凭窗眺望陈忠实》等纪念文章,在中央和省级媒体发表。
  西安数万市民、读者先后自发吊唁陈忠实。遗体告别仪式那天,更是有人举着报纸刊登的《关中最好的一个老汉走了》的陈忠实照片前去送别。他身着毛衣、手执雪茄那张照片,定格在陕西人的脑海里。
  一座城,有了陈忠实这样一个“文化符号”式的人物而灵动;陈忠实以他的枕棺之作《白鹿原》影响感动了西安城。
  这,就是文学的魅力!这,就是雪茄里的陈忠实留给我们的宝贵精神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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