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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西府碾辣子
黄河
关中人爱吃面,吃面少不了油泼辣子,辣子自然就成了关中人一辈子的钟爱。
每年秋末,母亲都要在自家种的辣椒树上,挑选一些长得饱满、个头均匀的辣子,用针线一个个串起来,然后挂在屋檐下或窗棂上。冬季,辣子风干,寒风吹过,一串串辣子沙沙作响。
等到腊八一过,家里人就开始筹办年事了。母亲将风干的辣子取下放进簸箕里,用剪刀将辣子从蒂把处绞下,再把辣子码整齐绞成小段,然后倒进烧热的铁锅里,边翻边搅,这叫作“焙辣子”。
焙辣子讲究火候,锅底的火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小。火太旺了就把辣子烧着了,吃在嘴里一股的腥味;火太小了辣子柔软皮实砸不碎,漂不成油汤,容易沉底,造成浪费。
要想让辣子吃在嘴里又辣又香,可以在焙辣子时给热锅里倒点菜油,这时的辣子就变成油红油红的样子,锅底火在烧着,锅里的油辣子吱吱地冒着香辣气。一时间,满屋里、街道上,都能闻到那飘荡在空气中独有的辣味。
焙好的辣子一般要搁一个晚上,待到晾干后才能砸碾。这时的辣子经过大自然的风干和人工焙烤,已经变得脆干脆干的,在簸箕里一摇,响铃铃的脆。
接下来就是砸辣子。当地有一种古老的工具叫“匠窝”,就是在一块大石头上面,用锉子锉成一个深窝,约有碗口大小,将辣子倒进去,再用“匠锤”(圆秃石头,一头安有木手柄)上下不停地捣弄。如此反复,辣子在重石的碾压下,渐渐地变成了细小的粉粒……
“匠窝”砸出来的辣子吃起来香,这可能是辣子和菜油在重力的作用下,营养成分有机地混合在一起,使辣子的成分和菜油的香味得到了完美的升华。
过年砸辣子,这是关中妇女腊月必做的事。她们往往天不亮就起床,料理一家人吃过早饭,就在当院摆开阵势开始砸辣子……“嗵、嗵、嗵”那一声声砸辣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回荡在乡村的上空,成了那个年月最美的记忆。
那时,农村的“匠窝”比较少,往往这家还没有砸完,那家就等着借。大一点的“匠窝”要用架子车去拉,小一点的也得用肩扛着才能搬回家。
砸一天辣子,母亲的腰背疼得受不了。躺在炕上,她不停地搓揉着自己的腰部,“听说有一种碾槽,砸辣子不累人,明年咱借用一下,省时、省力。”
母亲说的碾槽,是用铸铁倒制的,像一条木刻的小舟,双脚踩在碾子上的木柄,来回不停地蹬着碾压,达到砸碎辣子的目的。相比较“匠窝”,碾槽用脚蹬而不用手,人坐在凳子上,伸直腰,省时省力得多,劳动强度也减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家乾县县城出现了机器碾辣子这个行业。机器碾辣子不仅替代了人工砸辣子,而且还形成了产业。
县城的三眼桥大市场,一排店铺七八家,马达带动碌碡不停地旋转着,烘烤炉里的辣子不用人掌握“火候”,到一定的时间就行了。一位老板告诉我,现在用“匠窝”、碾槽砸辣子的人少了,都到市场来买现成的,吃多少买多少,省时方便。
“咱陕西人爱吃辣子,家家户户都离不开它。我每年都要到外地采购一批上好的辣子,在这里加工销售。一年的销量在10万斤左右,利润非常可观。”这位老板说道。
从“匠窝”到碾槽,再到机器碾辣子,虽然加工工具变了,但关中人对辣子的感情丝毫没有变。那一盆盆红火火的辣子,不正是人们火热生活的真实写照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