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山 冯光雄
 
　　在这收获的美好季节，无定河镇根据上级安排出台了小村并大村的方案，牛家山村和邻村王家山村合并为牛家山新村，选举产生了新的支部和村委会。新当选的村主任大白和几个平时走的比较近的人在无定河畔农家乐吃饭喝酒，不知不觉他的头有些晕晕乎乎，腿脚有些不听使唤，不由得咧着嘴傻笑不住。一起喝酒的几个人心里明白了白主任再不能喝了，便一起把他扶上车送往牛家山。
　　大白一行进了大门，他老父亲看到儿子醉了，赶紧让着把他扶上炕歇息，一边数落同来的人没有照顾好，一边笨手笨脚地给儿子倒了杯开水。
　　大白这后生很争气，近两年做生意赚下万贯家产，在小村并大村时作为村里的致富能人当上了村主任。老白很自豪，觉得脸上很有光，走路故意把头扬得高高的，两只脚把地皮踩得咚咚响。
　　“村主任，这是一个村两三千人的主事人，他是我家族的人尖子，也是官当的最大的一个人。”老白闲着没事时心里常常这样得意地盘算着。他看着大儿子醉得难受的样子，恨不得替儿子难受。
　　这时，他家的门又被推开了，二儿子小白也醉醺醺、晃悠悠地回来了，他径直走进卫生间稀里哗啦地呕吐……
　　老白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没等小白走出卫生间，就开始责怪：“你一整天屁事不干，就晓得喝尿水子，一喝就醉，辱眉现眼，看你大哥醉了也是为了全村人醉的，怎就不向你大哥学学呢？”
　　小白只顾吐——
　　“你大哥今天喝醉了，快给烧盆热水给他烫烫脚，让他舒舒服服地睡个觉！”老白的声音里有着无法形容的焦虑和心疼。
　　小白在卫生间断断续续听到老白的责怪，起先也没怎么在意，知道老爸也是恨铁不成钢为自己好，可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万分不情愿听了，心里恨恨地想：同样是你的儿子，老大喝醉了，你不仅不怨他，反而叫我给烧洗脚水，我也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和朋友们一块喝醉的，你不问我一声哪里不舒服倒算了，却一声赶不上一声催促让我伺候大哥。作为老人，怎这么偏心眼呢？
　　“爸，我也醉得动弹不了，叫大哥自己起来洗脚。”小白强挣扎着将一抹微笑挂在脸上，心里无比伤感。
　　“你这个不明事理的糊脑孙小子，你哥如今是村主任，是领导了，你以为和你一样还是在土疙瘩里拾翻的受苦人？”老白抒情似的念叨，“你赶紧给你大哥烧盆洗脚水，明天早上张副镇长来咱村检查精准扶贫工作，他还要代表村上汇报了。”
　　听了老白的话后，小白不认识似的怔怔地瞪大眼睛看着老白：儿时慈祥的父亲怎会突然变得这么世俗、势利了呢？
　　“你还杵在那里干甚了，麻利些给你大哥烧盆洗脚水……”老白又在催小白。
　　小白的胃又翻江倒海般难受，怎么压都压不住，“哇”地又吐出来了一大堆酒水混合物，他再没有听清楚老白唠唠叨叨说了些甚，只感到自己脸上有小虫子一样的东西蜿蜒而下，恍如不慎跌入冰凉冰凉的无定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