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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拌汤

  汉滨 李爱霞

  蒸拌汤是母亲手把手传给我的。一般辅料用洋芋切成大小适度的方块,再配以四季豆。调料为常规葱姜蒜,等油温升起,把准备好的辅料下锅加盐用中火翻炒,放入几滴老抽,颜色鲜亮易入味,翻炒几分后加入适量水,以刚刚覆盖辅料为宜,盖上锅盖,文火慢焖。
  伴随锅中咕咕嘟嘟的声响,赶快舀灰面入盆,冷水细细洒入,边洒边拌面疙瘩,手上要使暗劲反复搓捻,让面疙瘩更均匀,让水与面更完美糅合。锅中已有香气扑鼻,揭开锅,不停翻搅,根据情况加入些许水。这时,把拌好的面疙瘩均匀铺放在锅内辅料上,盖好锅盖,文火还是文火。透明的锅盖外,你可以看见水汽一点点渗透,包裹面疙瘩,面色一点点湿润起来,等水与面已完美融合时打开盖子,再加入葱花不停翻炒。
  土豆块似烂非烂和面疙瘩已融为一体,四季豆看起来有独立遗世之感,但菜蔬的滋味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渗透,相互提升,直至喷香诱人。女儿吃的那个香啊,看的人心酸又心甜,总算有一个手艺可以让孩子惦念和期待,就如每次做这道饭时我总会默默怀念母亲。
  我的老家双台在旬阳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山旮旯,因为海拔高麦子产量一直偏低,特别惹人烦恼的是每到麦收时节,雨总会前来骚扰,刚刚黄亮或者大半黄的麦子被雨一激,熟得更快。雨前很多黄了没收割的麦子无一例外的在麦穗上发出了绿芽,芽子麦也是麦子啊,都得颗粒归仓。收割的工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烦琐。芽子麦脱粒晒干后母亲必须要用轮圆筛子筛一道,浮在上面又聚在圆心的是芽子长的,不能再食用,只好作为猪饲料或者作为酿酒曲的原料存放。其他的虽也有芽,但万万不可糟蹋,这是全家人一年的细粮。
  芽子麦的面和出来是乌青色,擀成面条易化易碎,往往下锅前是长面,熟了就是一碗面糊糊,又泛着粘牙的甜,吃一顿可以,天天吃就说:受不了。更别提烧馍馍了,芽子面馍馍是外硬里燃,一进嘴里和牙齿咋也分不开,吃得个个咧嘴苦笑。那一年,青草葱绿,田野芬芳,正拔野菜的母亲伸伸腰深深叹了口气。忽然,她快步奔向地边那一棵棵构树,鲜嫩柔软的构絮正在春阳下闪着油亮的光芒,母亲忽然笑了。
  她采回满满一篮构絮,洗净,配以窖藏的洋芋,还有野菜泡成的酸菜,用并不丰厚的猪油做了一餐我们谁也意想不到的干蒸拌汤。大油的醇厚绵香,构絮的草木气息,高山土豆的酥软甘滑,酸菜的鲜亮脆生交互融合,深入面疙瘩的每一个分子,大大冲淡了芽子麦的腻与粘,小小的面疙瘩刚送进嘴品出香,还来不及粘上牙齿就滑落入喉,成了人人争抢的美食。
  不几天,我家这道美味佳肴就迅速在全村流行开去,聪明的乡亲一再发扬光大,衍生出各式各样独特的吃法,尤其是劳力好、麦子多、长芽少的学房舅舅他们,更是用好面来做,并浇上酸浆水泡的大蒜辣椒,更是绝妙,成了后来者争相效仿的家常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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