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 杜忠书
 
    有茂密的树林，有碧绿的青草，有坍塌的屋舍，有成群的鸟雀，有满坡的丹参、柴胡、苍术、天门冬，有日月星辰，还有一些质朴良善的留守人。该干什么，该吃什么，该穿什么，这一切都由季节安排妥当。麦子，大豆，抑或玉米，统称为“粮食”，能生长躯体，也能充盈精神。村庄之内，其实从不贫乏。
    一条清澈的小河从青灰色的印象里缓缓流出，冲刷着苦甜岁月，也肥沃着这片故土。小路蜿蜒，如同不绝的基因链条，衍生着无限的美好记忆。各色杂草装点着人们的脚印，含霜带露，闪耀着熠熠的光芒。草尖上的“珍珠”是秋姑娘的眼泪，十足灵性，我们行走在乡径之上，夕阳在身后慢慢地相跟着，铺垫出一片美妙的往事。
    许许多多的物象牵扯着我生命中的疼痛。泥土构筑的石板屋在风雨中坍塌，核桃树被杂乱的野草荒芜而无人再来修剪，石磨停转在厦房的一隅苦守着荒凉日月，那口猪槽已经被封锁多年，几乎被人们忘却。多想啊，再一次睡进那冬暖夏凉的土墙石板屋，举着煤油灯在那道场之下的竹园捕捉蛐蛐，转动石磨磨出黄灿灿的包谷面，汲一桶泉水压压体内的无名燥火。
    我知道，泉水之下与村脚的水塘是相通的。那不大的水塘是我们童年夏日的乐园，水风徐徐，吹荡藤花，幻着艳丽的动彩。水塘之上，日有蝉声，夜有蛙声，偶尔它们还会联袂演出，邀约乡土群星，共同演绎村庄交响曲。我是它们最忠诚的听众。
    而今，这一切都变成了我脑中的记忆。依偎在那棵已经有两千年历史的红豆杉下，我擎着耳朵寻觅光阴的蛩声，一阵风吹，树叶儿哗啦啦摇曳。今秋，我该如何描述才能皴染村庄的生机呢？
    一群麻雀从我的眼前飞过，它们叽叽喳喳，仿佛有说有笑。当然，他们还是这个古老村庄依然鲜活的最直接的证据。生活的车轮不曾停止，光阴的故事还在口口相传，即使我们这一代已经成为过去时，而还有新的一代在创造着现在进行时和将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