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王炜
  母亲目不识丁，是地道的农民，大半辈子操劳在农村老家。未到西安之前，她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县城，所以也没有机会坐火车。
    母亲第一次坐火车，还是在大前年，杨凌开农博会，那阵子正好不忙，我就陪母亲去转会，顺便让她坐坐火车，那年母亲已经六十二岁了。在这之前，我竟然没带母亲坐过一次火车，想来很是歉疚和自责，更别说母亲到西安已经有十多年了。去时坐的普通列车硬座，一个小时多到杨凌；返程坐动车，半个多小时到西安。我想让母亲一去一回，体验两种列车，对比感受一下发达的高铁交通。
    那天一上火车，母亲很是兴奋，像个孩子一样，感觉到处都新奇，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扫视着。母亲说，她原以为火车就像小轿车那么宽，没想到车厢要比小轿车宽敞多了。我领着她走了几节车厢，看了火车上的厕所，也看了洗漱的地方。母亲说，她还以为坐火车也像坐汽车一样，得憋着屎尿哩。
    我说火车中部还有灶房，可以炒菜做饭吃，母亲不大相信，她疑惑：火车上咋能做饭？转到卧铺车厢时，母亲说原来卧铺就是架板床呀，把人码起来睡觉哩，床太小太憋屈了，换她会睡不着的。母亲这大半辈子敞亮惯了，进出都是敞门大院的农家院子，睡的是方正宽敞的大炕，平日劳作的庄稼地更是漫无边际，啥都是开阔的，敞亮的。哪像城里人，住着鸟笼式的楼房，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确实太憋屈了……
    返程时坐着舒适的动车，活动的靠背，小巧的桌台，还有饮水设施和干净的厕所，让母亲更是愉悦，一直赞不绝口。母亲跟我说，中国的铁路修得就是好。我问她咋知道，她说看《新闻联播》呀，我说中国岂止铁路修得好，高铁精湛高超的技术也是全球一流的。母亲说，她这回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母亲几乎每天都看《新闻联播》，其实她最关注的是其后的天气预报，像三夏大忙所有的农人一样密切关注。有天母亲突然问我：叙利亚在哪儿？咋整天打仗、爆炸的，是不是还没有解放？我开玩笑说，哪天我带你去看看，母亲笑说，咋去？我说坐火车去，省钱些。
    叙利亚去不了，去上海倒是可以的，前年清明节假期，我带母亲去了趟上海，坐的火车卧铺。至此，火车最基本的三类座席——硬座、卧铺、高铁经济座，母亲都一一体验了。这次还亲眼看到了火车餐厅和厨房，母亲确信火车上是可以做饭的，知道我不是开玩笑哄她哩。
    西安路过老家的铁路开通好几年了，在县城南边设了一站。
    母亲前两天问我，回老家是不是可以坐火车了，听说票价也比汽车便宜很多。
    确实如此，但回老家路程短，坐火车不如汽车方便。火车要按点乘车，必须提前候车，两头站上还要多次转车，所以我没有和母亲坐火车回过老家。
    此刻我突然觉得，母亲那样问我，应该是她又想坐火车了，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