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 李永明

    婶娘外出多日，二爸一家盼星星盼月亮般盼着婶娘回家。这天下午，婶娘真的回家了。婶娘变得羸弱纤瘦，但她却微笑着，竭力显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二爸抱上婶娘时，心里咯噔一下：婶娘身体轻得如一张纸。
    二爸家兄弟姊妹多，每天十多口人张口吃饭，日子过得紧巴恓惶。婶娘年事已高，但耳聪目明，清整利索了一辈子，在家里威望高，深受儿孙们的爱戴和尊重。那个年代，人们吃不饱肚子，生活过得捉襟见肘，二爸家只能靠种些粮食勉强度日。婶娘是个闲不住的人，她经常去河边山野挖些野菜充饥。每逢老街赶集，婶娘就到市场捡一些没人要的茄子把子、马铃薯、红薯、白菜叶子等，拿回家里补贴家用。生活这样省吃俭用，有时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但还是面临揭不开锅的困境。一天晚上婶娘对二爸说，要到新疆她妹妹那里去，她的这一个想法已经想很久了。二爸一家倒也同意，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婶娘要去新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二爸一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借了别人家不少粮食困境压头。婶娘想，她去新疆住上一段时间，就能省出一个人的口粮来。
    婶娘走后，二爸一家人每天心里总是空空荡荡的，过了一个月婶娘没有回来，也没有一点儿音讯，二爸不放心，对家里人说：“等些日子再不回来，我就去接她回来。”又过了一个月，二爸托人捎信到新疆，让婶娘早点回家，那边捎信回来说，婶娘在那里生活挺好的，让他莫要操心，再过个把月就回来了。
    在立春前夕的一个午后，二爸的表兄带着婶娘回来了，全家人都去迎接，婶娘瘦多了。听二爸的表兄说，她老人家在那边已病倒了月余天。
    婶娘到了妹妹家里后，也就歇了几天，就主动去棉花地里采摘棉花，别人劝她别去了，她就是不听劝。婶娘想多干点，就能多挣点工钱。直到有一天中午，她昏倒在棉花地里，幸亏被人看到了，把她送了回来。从那一天起她再也没有能起床……
    二爸一家人都守候在婶娘的床边，婶娘瘦得成了皮包骨，头发白得像寒冬的雪花，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抚摸起二爸二妈的手，二爸觉得婶娘的手凉丝丝的，二爸二妈喉咙哽咽着，流出的热泪吧嗒吧嗒掉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