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 王英辉

    乡村中的年味最浓。
    腊月下旬，农家院落的上空冷不丁便会飘升起一束束炊烟，那是人们盘算着日子蒸年馍呢。一笼笼热气腾腾的小圆馍、菜包子在厨房门口的大笸篮里渐次聚积成了小山堆，顶着蓝头巾的三婆乐呵呵地捏起一个，咬上一口，咂吧一番，脸上顿时有了喜色，满意地对坐在灶膛前拉着风箱的婶子说：“美得很！”
    一身红袄的婶子立马笑逐颜开，这可是她月初过门以来头一遭发面蒸馍，要入做一手好吃食的三婆法眼，那可不容易。这会儿蒸的年馍，是正月里席面上的重头戏，谁家新娘子蒸的馍好，“巧媳妇”的美名也就随着一个个白面馍传遍前川后沟了。
    裹着一身寒气的祖父双脚才跷进门槛，就被接踵撵来的街坊四邻团团围住，一张张崭新的大红纸递上，他耐心地一家家接承着，和气地一句句答应着。我麻利挪过就餐用的大圆桌，取来祖母裁衣服的“张小泉”剪刀，拎出陪伴主人几十年的那杆“大狼毫”……祖父端坐桌前，执笔写下了“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一串串吉祥如意的话语，一行行散溢着墨香的大字，浸透了被称作“王才子”的祖父对乡亲们最为深切的祝福。
    里屋套间的描金柜盖上，铺展着一方方五彩缤纷的窗花，那是不久前的大雪天，祖母与婶娘们依偎在热炕头一剪一剪铰出来的，绿生生的“竹报平安”、红彤彤的“喜上眉梢”、黄灿灿的“招财进宝”……祖母与嫂子们挑着选着合计着：窑房窗棂上贴哪个，厦屋玻璃上贴哪个，楼厅门户上贴哪个。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引燃了心中那一缕对年炽热的情思，为本就忙碌的乡间平添了几许喧嚣，几许热闹。当“农人乐”锣鼓队“咚嚓嚓、咚嚓嚓”的铿锵音韵震彻天地，叩响心扉之际，年的脚步，也已悄然无息地迈到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