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豇豆花开藤缠人

    西安 孙文胜
 
    我侧着身到墙角去摘杏子时,没防备就被豇豆的藤蔓缠住了脚手。
    这是两溜儿刚刚起身、正急于攀爬的架豇豆。它们栖身在小竹竿搭起的棚架上,幼嫩的蔓尖像找娘奶的孩子,个个萌萌的、急急的,不管你是人是物,缠住谁就顺势而上。它们把我的手臂就当成了一截竹竿,细小的毛刺挠着人痒酥酥的,很像小伙伴们用茅草的穗子刷过我耳根的感觉。
    行走间,如果被人拽住了胳臂,我会觉得他是有话要说。那豇豆呢?事实上就是它真的说话了,我也未必能听得懂。
    娘就不一样了,豇豆在她眼里,就像奶大的孩子,看门的小黄狗儿。她能听懂他们的话,能猜透他们的心。今天谁多开了几朵花,哪根藤儿挂上了果,她都理得清清楚楚。哪个幼豆若被架杆卡住了,娘一定会轻轻把它挪开放直了。娘说,卡住的豆身会畸形,长不长,盘成圈,剥开都是个空坯胎。娘的话其实我明白,她是说做人也得直溜点儿,别空耍心思挽环环儿。娘摸透了豇豆的脾性,豇豆果然就结果多、长得长、干干净净没虫口。
    我跟娘侍弄豇豆苗儿,常常被它的小花迷惑住。夏至一过,纤细的豇豆苗儿就变成了叶肥茎粗的豇豆蔓。它们缠缠绵绵地攀在竹架上,纵横看去都像一排排绿屏障。懵懂一夜醒来,推开小木窗,突然就发现袅袅娜娜的绿藤上开满了紫色的小花朵。这些小花的花心是浅白的,花瓣的边缘却是悦目的淡紫色。游风吹来,叶子和新结出的长豆儿舞起水袖,就有跌落的露珠挂上它的眉梢。霞光里,豆儿们一嗔、一笑、一转身,活生生就像青衣咿呀一段霓裳曲。
    去年盛夏,城里有个好友找我聊天,吃饭时他点名说不进馆子不动荤。这好办,我走进后院,拔了一把油麦菜,配上蒜末来个清炒的。摘了几个茄子,炒熟浇汁来个鱼香的。豇豆有两盘,一盘干煸的,一盘酸辣腌制的。马杂菜满垄都是,切碎了烙个饼又软又香。枣树下长了几茎木耳菜,掐几片叶,再烧个又鲜又嫩的蛋花汤。朋友心满意足的离去了,妻却觉得没把人家招呼好。直到我给她看了朋友微信上快乐的晒图,她才不解地放了心。
    钟情豇豆的不止我一个。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到远离家乡的矿山打工。工余散步,总会经过一家竹篱围成的小院落。小院内的空地上,旺盛地生长着红红绿绿的家常菜,令人惊奇的是那高矮曲折的院墙上,竟也爬满了开着紫花的豇豆蔓。隔三差五的一个早晨,就能见到女主人收获一把把又青又嫩的长豇豆。有一天,我忍不住过去搭了话。原来女主人是位矿工的妻子,为了照顾上学的孩子、照顾下井的丈夫,他们就租了这间小土屋。她说,闲了没事,就爱点点瓜种种菜,养上几只土鸡娃。我说,这些豇豆菜蔬吃不完,还能到集上换几个钱。她说,钱不钱的不要紧,自己吃不完还可以给邻里。关键是有了这些菜苗子,咋看这儿都像家,心里安稳呢。
    妻安稳,夫安稳,矿山安稳。我没想到,她对家的理解是那么的新颖和独特。
    父母的豇豆种在自留地里。土地被征收了,妻的豇豆就种在庄前屋后,而那位大姐的豇豆,更是种在了异乡的土地上。其实,不管地有多大、人走多远,他们舍不掉的是心底那份眷恋和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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