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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桥

    西安 郝仕诚
 
    西安东去六十里,是我的故乡——相桥。
    相传汉高祖时,丞相萧何奉命在石川河上架桥,为的是八方之人通行方便,此地便得名“相桥”。
    “娃,你是临潼人,是相桥人,咱祖上是农民,你爸我虽然考出了农村,在城里住,但也是个农民。你可不要忘了咱的本!”从小我爸就跟我说。就像小娃吃油糕一样,来不及细细品味其中滋味,只顾着囫囵个的把这话吞到肚里去。混混沌沌,却也自然而然,我接受了“农民”这个身份。
    于是,在“是”与“不是”之间,我的思想徘徊摇摆着。我们这群表面光鲜的新城里人,骨子里、血管里延续的却是那片静谧黄土地上的血脉。故土难离!徘徊于城市与农村之间那一缕微妙的关系,归属感变成了我们这个群体毕生思考的信条。
    开车上南二环,走东高架,经西临高速,四十分钟左右至临潼,穿过临潼县城,便到了新丰。跨渭河大桥时,就能看见渭河水和着半流状的黄泥浆悠悠地流淌着,似是历史的前进,缓慢而沉重。渭河将一层层的黄土从中上游沿岸带到了这里,沉淀出了一片丰沃的土地。
    河两边的川地全然是黄土朝天。黄土是关中人的血肉,亦是关中人的性格,就像川地上耕作的汉子,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在伏天的烈日下翻扬着掀板。那粗糙的褐色肌肉和暴起的血管,收缩,发力;收缩,发力。那是黄土的脉动,那也是生命无声的抗争。
    准确地说相桥是一个镇子。下了渭河大桥,再穿几个镇子,过几孔拱桥,走几条乡道就到了。一路上两旁院门口的人们向我爸兴奋地打招呼,我爸也满脸堆笑地“嗯嗯啊啊”答复。每次回乡都要穿过长长的村路才能到老屋,老屋坐北朝南,前门也就是南门,对开着两扇皂色木门,南门外是条村道,再往南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了。
    “实在不行就回家种地。”这几乎是所有生活在城里的农村人说过的一句话,用来安慰那些在外讨生活的人们。仔细想想,对呀!实在不行,还有农村那一方山川田野来抚慰你的伤疤,沉淀你一切的杂思妄念,甚至是接纳你的无能。农村,给人更多的是回归的安慰。山川田原亦是宏大,但那是我们所有人的,“耳得之则为声,目遇之则成色”。人与之相比虽亦渺小,但天地万物与我融为一体,无他,无我。
    农村,就是城市的根,也是城市的心脏。但现代人往往喜欢用外科手术式的方法生生地将城市与农村剥离开来,长此以往,城里人便没有了根。犹如风筝断了线,无助摇曳,整日焦躁不安。
    我为生活在城里感到庆幸,同时我也为我的根扎在农村而感到踏实。两者没有对立,而是相互融合。我虽然生在城里,但我热爱我的家乡——相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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