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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塬的牛窑
三原 杨波
秦川牛是丰塬的耕牛,它骨骼粗壮,肌肉丰满,体质强健,是农耕时代农民发家致富的好帮手。那时丰塬的牛大多栖息在地坑窑里,饲养牛的窑称为牛窑。
爷爷是养牛的好把式,农业社的时候,他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分社时分了牛,他又继续饲养。临时养牛的窑是给二爸准备的婚房。为了给挖牛窑,爷爷每天早起干活,晚上加班,终于在第二年冬季的时候,挖好了牛窑,爷爷在窑洞里盘了牛槽,窑洞口临时挡了草帘御寒。第三年冬季的时候,爷爷给牛窑建了山墙,安门窗。后来老黄牛把缰绳弄开,偷吃了饲料。爷爷就怕牛吃了饲料再喝水,胃里的东西发酵,牛就会被撑死,他在牛窑支起一张床,硬是把它饿了七天,才救回老黄牛一条命。
后来冬天太冷,爷爷准备在牛窑里盘一座炕。二爸打胡基,爷爷砸泥胚,我给他们提水送馍。现在只记得爷爷那时候,边干活边抽烟,窑洞里一股旱烟的味道,他还风趣地说:“这是给牛熏蚊子呢!”炕盘好了,爷爷就住进了牛窑直到离开我们。
牛窑里的东西被爷爷摆放得井井有条,牛槽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口水缸,盛牛料用小缸,装麦草和青草的竹笼则挂在墙上。牛窑窗台外的地上放置着铡刀,只要有青草的季节,爷爷都会给老黄牛铡青草加餐。爷爷不但每次都要用水清洗牛槽,而且牛每天出圈、进圈他都要把地面清扫。每次老黄牛大小便,他都用黄土及时覆盖。待到牛粪多了,爷爷就在牛窑顶上的溜子口上架起辘轳,把牛粪吊到场上给庄稼追肥。利用农闲爷爷就在牛窑里另外挖了两间窑洞,一间是草窑,专门放麦草。一间是土窑,用来存放干黄土。每间都有溜子,原料都是从溜子灌下去的。
晚上,我经常和爷爷睡在牛窑里。听着老黄牛咀嚼声,闻着牛窑里淡淡的牛草味,爷爷就会给我讲牛的故事。爷爷告诉我,新中国成立前塬区闹匪患,土匪用碌碡从坡道滚下撞开大门,后来人们把坡道改弯道,弯道头建水窖,滚下碌碡就会滚到水窖里。土匪想从窑洞顶下来进入地坑窑,聪明的人们就解掉牛的缰绳,放牛在院子里,牛夜晚听见动静到处乱跑,吓得土匪不敢下来。
老黄牛生了牛犊,牛犊越过牛圈的栏杆乱跑,经常把我从梦中舔醒,把我的被褥从炕上拉下来,气得我追着它跑,它却跑进牛窑依偎在老黄牛身边,没少和我淘气。后来爷爷给牛犊拴上了缰绳,它才规矩了许多。慢慢地我和小牛一起长大,爷爷教我用驱蚊草给牛熏蚊子,用铁刮刮给牛刮牛毛,教导我牵牛要牵牛鼻子。
小牛长大了,爷爷把牛卖给了老赖,可是老赖反悔了,要退牛还钱,爷爷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老赖得遵照习俗给牛挂红。那天,在牛交易员和乡亲们的见证下,老赖低着头,手里拉着牛缰绳,牛跟在他后面,牛角上用红线拴着人民币,到我家门口时,放了一串鞭炮,把牛交给了爷爷。最后,爷爷把钱退给了老赖。
后来,丰塬人民走出了地坑窑,住上了大瓦房,拖拉机也代替了老黄牛,牛窑在复耕中长埋地下,成为一种农耕时代的记忆。牛窑是家乡人馈赠它避风挡雨的港湾,牛窑文化在丰塬老百姓中流传,“老牛明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更是激励丰塬人拼搏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