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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包里的思念
宝鸡 王英辉
麦子黄时,也是端午前后,这是丰收在望的农家人极其看重的节日。
只不过,现在端午节的喜庆气氛,已在机械化的收种进程中渐行渐远,大家期盼过节的念头也愈来愈淡。满大街花花绿绿的绣品,再难吸引行人的眼球,千篇一律的造型,批量生产的物件,远没有童年衣扣上一串串手工香包那精巧传神的影子了……
儿时极爱过节,老人们摩挲着硕大饱满的麦穗合不拢嘴时,我们便开始掰着小指头计算着端午的日期。一但上农历四月下旬,祖母跟一帮心灵手巧的婶娘们就要忙活开了。平日里做针线剩下的零碎布片,笸箩里闲置已久的各色料头,搜罗一番,凑在一起居然堆成了小山,此刻全都成了能派上大用场的宝贝。
往往是吃罢饭刚解下遮腰,她们便陆陆续续挤进老宅的西厦房,左一声右一句地叫着“四妈”,团团围拢在祖母身边,看着、听着、学着。祖母自然是“首领”,先拈来一块绸布,扯下一撮棉絮,就在手心那么捏揣几下,来回翻转几次,变戏法似的就出现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来,惹得众侄媳连连尖叫,争先恐后地嚷着要学真招。
我喜欢放学后趴在柜盖上一边做作业,一边看她们做香包,每每这时,祖母就会微笑着对大家说:“先给我狗娃做一个!”我就停下手中的功课,偎在她跟前,祖母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嘴里喃喃地哼着那百听不厌的民谣:“猴娃猴,搬砖头,一搬搬到庙背后,砸了猴娃脚指头。猴娃猴娃你甭哭,婆给你说个花媳妇……”明黄色的缎子,在祖母胸有成竹的穿针引线下,惟妙惟肖的“猴儿抱桃”就从她的掌中蹦了出来,半蹲着的猴儿,翘着长长的尾巴,睁着圆圆的眼睛,怀里抱着一只红红的仙桃。
那年夏天的一个周末,眼看就要端午了,在凤翔师范就读的红梅姐夹着一沓本子来找祖母,一进门就喊:“四婆四婆,赶紧帮帮我!”原来学校搞“端午文化”手工展,红梅姐的任务迟迟完成不了,一时急得团团转,有人就撺掇她:“傻瓜,去找你四婆哇,教你做几个香包交了,保准能得奖!”面对晚辈恳切地央求,祖母只会全力支持,在灯下熬了半宿,终于手把手带着红梅姐赶出了几个简单但逼真的香包:碧莹莹桑叶上白生生的卧蚕、嫩嫩干茎上托着的艳艳荷花、让人垂涎欲滴的一嘟噜紫葡萄……后来,这几件香包果真被校方评为佳作奖,在橱窗展览了好久,祖母的名字也第一次作为“指导老师”被公开宣扬,着实令她兴奋了好一阵子!
现如今,祖母已溘然离世十多载,年年端午之际,我总会想起她,想起她坐在炕头针线穿梭的模样来,那一个个凝结着无尽爱意的香包,饱含着我对她长长久久地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