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 赵林祥

    一想起二姨，脑海里最先闪现的不是她的音容笑貌，而是二姨那双与众不同的大脚板。
    外爷外婆生养了四个孩子，娘最小，二姨排行老二。娃多了父母免不了疼大爱幼，二姨自小在放任自流中养成了倔强的秉性。那年月时兴女孩子缠脚，大姨和娘在外婆的劝说下，早早就缠成了一双小脚，唯独二姨不管不顾，大人拉住给缠上裹脚，稍不留意二姨就偷偷解开，就这样耽搁了时间，落下了一双那年月少见的大脚板。
    因为一双不待见的大脚，二姨到了婚嫁年龄一直寻不下人家。大姨早早嫁给了县城跟前的一户财东，娘也在本村寻了个干部家庭，二姨最终远嫁到十几里外的老虎沟。至今记得我头一次跟着娘去二姨家的情景，那正是农历六月，乡下有大忙后走亲戚的习俗，娘牵着我的手出了村，一路向东过樊家庄、牛家安、罗家河四五个村子，然后过了后河上的独木桥，河岸边几乎是突兀崛起的几十丈高的土塬，一条大沟将塬畔劈为两半深不见底。顺着弯曲盘旋的羊肠小道，我和娘歇歇停停一路跋涉，大半天才走到了位于半坡上的老虎沟。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村蜗居在几孔窑洞里，只在各家门前人工削崖填土，避出了几米宽的平地。出门是漭漭的深渊，往上是陡峭的高崖，赖以生存的土地都在沟两边的陡坡上，零零碎碎的，最大的也没得三分。
    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二姨用那一双大脚板，与姨夫依靠锄头种地，人工肩扛担挑，以微薄的收获撑起了一个清苦农家，养大了五个儿女。每次去二姨家，看着二姨像男人样肩挑着两大桶清水，或是背负着小山样的麦捆子，娘和大姨惊得目瞪口呆，继而摇头不迭连连咂舌，二姨却常常笑呵呵乐此不疲……
    三姐妹后来的生活的确是出人意料，自以为嫁了好人家的大姨和娘，因着一双行走不便的小脚足不出户，，任凭男人孤身在外面打拼。。结果是大姨夫和父亲都在五十出头就累垮了身体，，早早撒手人间早早撒手人间，，姐妹两个守了半生活寡，，吃尽了千般苦头。。二姨的大脚板因祸得福，种地管家拉扯孩子，真正撑起了一个农家的半边天空。不仅养大了五个儿女，个个事业有成。在过去几十年里，二姨和姨夫每年夏收秋播做完自家农活后，几乎一年不落的帮助大姨和我家收收种种，直到我们兄妹长大成人。就这样，两个长辈相依相伴双双活过了86岁，毫无牵挂地无疾而终。一对少见的长寿夫妻，一时传遍十里八乡。至今被后河两岸的村民不时提起，津津乐道。
    尘世间，夫妻原本就是同林鸟。无论生存的环境怎样不尽如人意，但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共同担负起家庭的重担，妇女能顶半边天，照样能开创出一方属于自己的生活天地。
    这就是二姨的一双大脚板和她的长寿人生给予我的启迪！